第3章

第5章

我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在马路上，半天爬不起来。胳膊肘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但这点皮肉伤，远比不上心里的疼。

我死死地盯着「苏绣阁」那三个烫金大字，眼睛都红了。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那是她的亲骨肉，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孙子躺在医院里等着救命，她竟然能说出「你是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的」这种话？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我没有走，我就坐在马路对面的花坛边上，像一尊石像，死死地盯着那家店。我不信，我不信一个人能狠心到这个地步。她只要出来，我就上去问，我天天来，日日来，我就不信她能一直躲着我。

从中午一直坐到天黑，店里的灯光暗了下去，员工们陆陆续续下班离开。我看到那个把我赶出来的女店员，她和同事有说有笑地走了，路过我身边时，连眼角都没斜一下。

最后，店门关了，灯也全熄了，那个叫李淑娟的女人，始终没有再出现。

夜里的上海风很大，吹得我浑身发冷。我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几张钞票，数了数，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热水，就准备在这里熬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又回到了那家店门口。我没再进去，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进。我就守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

上午十点多，我看到昨天那个女店员来上班。她看到我，眉头明显皱了一下，加快脚步从我身边走过，像是躲瘟神一样。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却不知道该向谁发。

就这么一直等到中午，我饿得眼冒金星。正当我准备去买个馒头充饥时，一个年轻的女孩从店里走了出来，她穿着和别人一样的旗袍工装，但看起来年纪很小，脸上还有点没褪去的稚气。

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快步走到我面前，把纸袋塞进我怀里。

「大叔，你快吃点东西吧。」她小声说，眼神有些躲闪，像是在怕被别人看到。

我愣住了，打开纸袋，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和一瓶矿泉水。

「姑娘，这……」

「你快吃吧，别饿坏了身子。」她飞快地说，「我……我昨天都看到了。李总她……她平时不这样的。」

我心里一动，抓住了她话里的意思：「姑娘，你知道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女孩的脸一下子白了，连连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看你可怜。你快走吧，别在这里等了，没用的。」

说完，她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转身跑回了店里。

我看着手里的包子，心里五味杂陈。这个陌生的城市，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冷漠。我三两口吃完包子，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

女孩的话让我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李淑令「平时不这样」，那她昨天为什么会那样？她到底在怕什么？

我决定换个法子。硬闯不行，我就只能等。

**06**

我在那条街上，一守就是三天。

白天我就在「苏绣阁」对面的花坛坐着，晚上就去快餐店过夜。我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饿了就喝快餐店的免费水，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我整个人又脏又臭，胡子拉碴，像个真正的流浪汉。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但我不在乎。

第四天下午，那个给我送包子的小姑娘又偷偷跑了出来。她看到我的样子，眼圈都红了。

「大叔，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快走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出事的！」她急得快哭了。

「姑娘，我不能走。」我摇摇头，声音嘶哑，「我儿子还等着我救命呢。」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条，飞快地塞进我手里。

「这是李总家的地址。她不住店里，晚上都回家的。」她压低声音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千万别说是我给你的！」

我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感觉它有千斤重。我看着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姑娘，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这份恩情，我以后一定报答。」

「我叫小玲。报答就不用了，我就是……看不下去。」小玲说完，又匆匆跑回了店里。

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长宁区，淮海西路，一栋叫「华府名邸」的小区。

我查了查地图，那是个高档别墅区。我心里又是一沉，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会认我这个从工地来的穷亲戚吗？

但现在没有退路了。

我把身上最后几块钱拿出来，买了张地铁票，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那地方果然和我住的工地宿舍是两个世界。高大的梧桐树，安静的街道，一栋栋漂亮的小洋楼藏在绿树丛中，门口都有穿着制服的保安站岗。

我被保安拦在了小区门口。

「先生，请问您找谁？」保安的眼神很警惕。

「我找李淑娟女士。」

「请问有预约吗？或者让业主给我们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我哪里有什么预约。我只好又把那套说辞讲了一遍，说我是她失散多年的亲戚，从老家来找她。

保安听完，用对讲机联系了里面，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对我说：「业主说不认识你，让我们请你离开。」

又是这句「不认识你」。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扒着冰冷的铁门，冲着里面大喊：「李淑娟！你给我出来！我是陈峰！你儿子陈峰！你有本事做，就没本事认吗？」

我的吼声在安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刺耳。几个路过的居民都停下来，指指点点地看着我这个「疯子」。

很快，从里面快步走出来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六十多岁，一脸的精明和傲慢。

他走到我面前，隔着铁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你就是那个来讹钱的乡下人？」他冷冷地开口。

「我不是来讹钱的！我是她儿子！」我红着眼吼道。

「儿子？」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我劝你最好马上滚。淑娟是我太太，她有没有儿子，我比你清楚。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报警抓你了。」

太太？她结婚了？

我愣住了。这个信息像一块大石头，砸得我有点懵。

「不管她是谁的太太，她也是我妈！」我回过神来，继续喊道，「我儿子得了白血病，需要她救命！你让她出来见我一面！」

「白血病？」男人脸上的嘲讽更浓了，「这种老掉牙的骗术，也就你们这些乡下人想得出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滚，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理我，转身就走，只留给我一个冷冰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