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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自沛县而出,车队一路向东,直奔淮阴。马蹄踏过新修的驰道,扬起细细的烟尘。深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寒意,吹得车队旗帜猎猎作响。

马车之内,气氛与来时已截然不同。萧何正襟危坐,神情专注,手中捧着一卷林默随手“默写”出的《大秦律法疏议》,看得如痴如醉,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抚掌赞叹,早已沉浸其中。这卷竹简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内容更是令他震撼不已。

这疏议之中,不仅有对现行秦律的精辟解读,更有许多他闻所未闻的、关于民生、经济、户籍管理的全新理念。比如“摊丁入亩”的赋税构想,比如“以工代赈”的灾荒应对策略,甚至还有一套完整的官员考核晋升体系,名为“绩效考核”。这些理念,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他看到了一个远比现在更加高效、更加强大的帝国管理模式。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林默,心中敬畏更甚。这位国师大人随手写就的东西,竟然都蕴含着如此经天纬地的智慧。他想起那日在沛县官署,林默轻描淡写点破他心中抱负的场景,不由得感慨万千。

仙师!果然是仙师!

这等超越时代的眼光,绝非凡人所能拥有!

萧何收敛心神,继续研读竹简。他发现这卷《大秦律法疏议》不仅提出新理念,还对现有秦律的弊端进行了尖锐批评,并提出切实可行的改良方案。比如对连坐法的限制,对刑讯逼供的规范,对商贾地位的重新界定……每一条都直指要害,令萧何这个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吏都叹为观止。

林默靠在软垫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正在消化收服萧何后,自己脑海中多出的一些信息。他感觉到识海中那幅星辰图景中,代表“相星”的那颗星辰已经明亮了许多,与自己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更奇妙的是,每收服一位“星辰”,他似乎都能从对方身上,获得一丝微弱的气运反馈。这股气运滋养着他的精神,让他头脑愈发清明,对这个时代的感知也愈发敏锐。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远方淮阴方向,有一股锐利如剑的气息直冲云霄,那应该就是此行的目标——韩信。

“国师大人。”萧何终于从竹简中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所说的那位‘帅星’,当真就在淮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毕竟淮阴在江东一带虽算大县,但终究是边远之地,能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人才?

林默眼皮都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萧何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淮阴之地,民风剽悍,游侠滋事者甚多。韩信此人,我略有耳闻,其人虽有大志,却出身贫寒,性情孤傲,平日里靠接济度日,在乡里名声……并不算好。我担心……”

“担心他德不配位?”林默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萧何,你要记住,仙秦用人,唯才适用。德行操守,自有律法与规矩去约束。一个人的性情,往往与其经历有关。”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猛虎落魄,与野狗争食,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可笑又可怜的。但只要给他一片山林,他就能啸动风云,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百兽之王。”

萧何心中一凛,若有所思。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怀才不遇,若不是得遇林默,恐怕至今仍在沛县做个小小主吏掾。他连忙躬身道:“大人教训的是,萧何受教了。”

林默不再多言。他知道,韩信的性格缺陷,正是源于他那极度压抑和怀才不遇的早年经历。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那根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之前,成为托起他的那只手。

数日后,车队抵达淮阴。

和沛县一样,林默没有惊动官府,依旧是让大部队在城外驻扎,自己则带着萧何与几名便衣护卫,悄然入城。

淮阴城比沛县要大上一些,街市也更显繁杂。时值正午,市集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行人大多面带菜色,衣衫褴褛者不在少数。秦朝苛政在此地显现无遗。

要找韩信,并不难。

找个酒肆,随便丢出几枚秦半两,很快就有人将韩信的底细说了个底朝天。

“韩信?哦,你说那个穷得叮当响,还天天背着把剑装大爷的家伙啊!”一个醉醺醺的酒客嗤笑道,“就住在城南破庙里,天天做梦要当大将军呢!”

另一个商贩打扮的人凑过来:“可不是嘛!饭都吃不上了,还讲究这个那个的,前几天还在南昌亭长家蹭饭,结果被人家婆娘给赶出来了!真是丢人现眼!”

一个游侠儿模样的青年冷笑道:“我知道他在哪,这会儿,估计又在城南钓鱼呢,不过他那钓鱼,连个鱼饵都不挂,我看是想钓个傻子吧!哈哈哈!”

听着周围人的哄笑和鄙夷,萧何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开始怀疑,国师是不是找错了人?这样一个被乡邻鄙夷的懒汉,能有什么大才?

林默却神色不变,仿佛早已料到会听到这些。他只是淡淡地道:“走,去城南。”

一行人穿过嘈杂的市集,来到城南的一处河边。这里比城内清净许多,秋风拂过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却衣衫褴褛的青年,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持一根简陋的鱼竿,望着河面发呆。他腰间挎着一柄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利剑,虽然衣衫破旧,但背脊挺得笔直,透着一股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孤傲。

正是韩信。

就在林默准备上前之时,一阵嚣张的叫骂声,忽然从不远处的街角传来,打破了河边的宁静。

“他妈的,又是你这个废物!给老子站住!”

只见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屠户,带着七八个地痞流氓,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直接将韩信给围在了中间。那屠户浑身油腻,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手里提着一把杀猪刀,刀刃上还沾着血污。

他用刀背拍着韩信的脸,满脸戏谑地吼道:“韩信,你个穷光蛋,天天背着把破剑,人高马大的,是想砍谁啊?你不是很牛逼吗?来,有种你捅我一刀!”

他挺起自己肥硕的肚腩,嚣张地往前凑了凑,几乎把肚子顶到了韩信的剑柄上。

“来啊!往这捅!你要是不敢,就是个孬种!以后见着老子,就乖乖绕道走!”

周围的百姓迅速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脸上都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有些人甚至开始起哄:“捅啊!韩大将军,展示一下你的剑法嘛!”

韩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继而变得铁青。他那双原本望着河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两团愤怒的火焰!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杀气!

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围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笑声也小了许多。

那屠户被这股杀气一冲,吓得后退了半步,但随即看到周围人都在看,顿时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吼道:“看什么看!想动手啊?你动一个试试!今天你要是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就让你躺着出淮阴城!”

韩信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目光扫过屠户粗壮的脖颈,计算着一剑封喉的角度和力度。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瞬间了结这个侮辱他的混蛋。

但他也知道,他这一剑若是刺出去,固然能泄了一时之愤,但后果却是他无法承担的。按大秦律,当街杀人,死罪!他的一生,他所有的抱负,都将终结于此。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的场景。

可若是不刺……

他感受着周围那些鄙夷、嘲笑、戏谑的目光,只觉得像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扎着他的心!这些年来所受的屈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母亲的叹息,亭长妻子的白眼,漂母的施舍,还有眼前这个屠户的嚣张……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受此屈辱!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决绝。死就死吧!与其苟活于世,不如拼个痛快!

“国师大人,这……”萧何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就要上前。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师看重的人才就这么自毁前程。

林默却抬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看。他要看看,这位未来的兵仙,会如何选择。这是一场对韩信心性的终极考验。

就在韩信眼中杀机毕露,长剑即将出鞘的刹那,那屠户似乎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死志,心里也有些发毛。但他依旧不肯放过这个羞辱韩信的机会,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更恶毒的主意。

他嘿嘿一笑,收回了杀猪刀,然后张开双腿,指了指自己的裤裆,用极尽侮辱的语气说道:“小子,我看你也不敢杀我。这样吧,今天爷给你个机会。你要是真有种,就从爷的裤裆底下钻过去!钻过去,今天这事就算了!不然,就别怪我们兄弟几个,打断你的狗腿!”

“钻过去!”

“钻过去!”

周围的地痞们跟着起哄,围观的百姓也发出了更大的哄笑声。有些人甚至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胯下之辱!

这四个字,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韩信的脊梁上!

他的身体,僵住了。

杀人,是血溅五步的刚烈。

而钻裤裆,却是将一个人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碾得粉碎!从此以后,他将在淮阴永远抬不起头来,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韩信的脸色,已经由铁青变成了惨白,毫无血色。他看着眼前那个张开双腿,满脸淫笑的屠户,看着周围那些麻木不仁、幸灾乐祸的看客,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悲凉,涌上心头。

天大地大,竟无我韩信容身之处吗?

他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在耳边回响:“信儿,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可是母亲,这忍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再睁开时,眼中的杀机和愤怒,已经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他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那柄陪伴他多年的剑,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竟然真的弯下了那挺拔的腰,一步一步,朝着那屠户的裤裆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沉重而痛苦。

“不要!”萧何失声叫道。他无法想象,一个心怀大志的男儿,怎能受此奇耻大辱!

就在韩信的膝盖即将弯曲,即将跪下的那一瞬间!

一个平淡,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够了。”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喧闹的场面瞬间一静。所有人都被这声音中蕴含的威严所震慑,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人群之外,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人,正缓步走来。他面容俊朗,气质超凡,虽然衣着并不华丽,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星空,令人不敢直视。他身后跟着几名气息彪悍的护卫,簇拥着他,如同众星捧月。

正是林默。

他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场中,站在了韩信的面前,挡住了他下跪的去路。他的目光落在韩信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那屠户看到林默衣着华贵,气质不凡,先是一愣,随即仗着人多,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他妈谁啊?想多管闲事?知道老子是谁吗?”

林默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只是平静地对身后的一名护卫吩咐了一句。

“掌嘴。然后,拖下去,按大秦律,当街持械,寻衅滋事,意图伤人,该当何罪,就判何罪。”

“喏!”

那名护卫应声而出。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身形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极点的耳光声,猛地炸响!

那一百八十多斤的屠户,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这一巴掌直接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几颗带血的牙齿混合着口水,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周围的地痞和看客,全都吓傻了!他们甚至没看清那护卫是怎么出手的!这得多大的力气?

“还有你们。”林默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扫过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地痞,“同罪。一并带走。”

护卫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地痞全部打翻在地,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不超过十个呼吸。

直到此刻,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才反应过来,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地痞和屠户,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有些人已经开始悄悄后退,生怕被牵连。

林默这才转过身,看向依旧愣在原地的韩信。

韩信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茫然,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承受奇耻大辱的准备,甚至想到了死,却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逆转。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是谁?为何要帮自己?

“大丈夫行事,当屈则屈,当伸则伸。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林默看着他,缓缓说道,声音平和却带着直击人心的力量,“你今日之忍,非懦弱,乃大智。我心甚慰。”

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涌入了韩信那颗冰冷屈辱的心。这些年来,他受尽白眼和嘲笑,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没用的废物,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这是第一次,有人能看懂他内心的隐忍和骄傲!有人明白他选择忍受胯下之辱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智慧!

“你……”韩信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两个字:“多谢。”

林默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竹简,递到他的面前。竹简看上去古朴无华,却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我观你面相,胸中自有丘壑,非池中之物。只是时运不济,明珠蒙尘罢了。”

“我这里,有一卷兵书,乃我偶得之物。你拿回去,好生研读。三日之后,若有所得,可来城外军营寻我。”

“我,叫林默。”

说完,他不再停留,将竹简塞到韩信手中,便转身,带着萧何与护卫,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从容离去。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留下韩信一人,呆呆地站在河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卷沉甸甸的竹简。秋风拂过,吹动他破旧的衣袍,却吹不散他心中翻腾的巨浪。

他缓缓展开竹简,只看了一眼开篇的几个字,瞳孔便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孙子兵法·始计篇》!

而且,上面还有许多他闻所未闻的朱笔批注,字字珠玑,直指战争要害!那些批注的角度之刁钻,见解之深刻,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韩信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急促!他拿着竹简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这……这简直是兵家至宝!是无价之宝!

他猛地抬头,望向林默离去的方向,眼神中,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知己!

不!是天命!

这,就是我韩信一直在等待的天命!

他紧紧抱住竹简,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破屋走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研读这卷兵书了。三日?他一天都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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