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女真首领还在为战是和争吵不休。
那个最年长的,唾沫横飞,刚吼完一句,脖子上一凉。
他低头,看到一截刀尖从自己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呃……”
他想说话,却只喷出了一股血沫。
归海一刀抽刀,反手一记横斩,旁边两个部落头人的脑袋冲天而起。
另一边,段天涯的折扇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扇骨如刀,划过一个胖大首领的脖颈,带出一串血珠。
“有刺客!”
不知谁喊了一句。
帅帐的帘子被彻底撕碎,月光和寒风灌了进来。
外面的营地已经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
三百名黑衣密探,如同三百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在营地里掀起了血雨腥风。
他们不恋战,不防守,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制造最大的混乱。
“保护首领!”
无数女真士兵红着眼冲向帅帐。
归海一刀和段天涯对视一眼,没有半分犹豫,提着刚刚砍下的几颗人头,转身就杀出了帐篷。
突围!
整个建州大营,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喊杀声。
三百密探,在数万人的围剿中,就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
他们组成一个锋矢阵,以归海一刀和段天涯为箭头,疯狂地向外冲击。
一个密探为了挡住射向段天涯的冷箭,被三支长矛捅穿了身体,他临死前,用尽力气引爆了怀里的一个霹雳弹。
轰!
小范围的爆炸,为同伴清开了一条血路。
“走!”
段天涯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沙哑。
他们的人,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减少。
二百。
一百。
五十。
建州卫城头。
王守仁看着远处那片突然燃起的火海,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厮杀声,整个人的血都热了起来。
他知道,护龙山庄的人,动手了。
而且,搞出的动静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陈将军。”
“末将在!”陈东拄着刀,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大人,他们成功了!”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胸中的那股文人酸腐之气,被这辽东的烈风吹得一干二净。
他拔出佩剑,剑指敌营。
“擂鼓!”
“呜——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如同巨人的心跳,在夜色中响起。
“三千营听令!”
“虎蹲炮预备!”
城下,早已准备就绪的炮兵阵地上,五百门黑洞洞的虎蹲炮,调整好了角度。
“目标,敌军大营!”
“开炮!”
“轰!轰!轰!轰!轰!”
五百门火炮同时怒吼,声音震得城墙都在摇晃。
无数烧红的铁弹和碎石,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夜空,如同流星雨一般,精准地砸进了乱成一团的建州大营。
爆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帐篷被撕碎,人马被炸飞。
刚刚还想组织起来围剿刺客的女真兵,被这一轮天降神罚,彻底砸蒙了。
这仗,还怎么打?
家都被偷了,天上还下铁疙瘩?
“骑兵,出击!”
王守仁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
“轰隆隆!”
建州卫的北门大开。
钱宁一马当先,脸上是嗜血的狂热。
“儿郎们!砍下他们的狗头,回去领赏喝酒!”
三千铁骑,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冲出城门,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撞进了已经崩溃的女真联军之中。
这是一场屠杀。
没有阵型,没有指挥,没有士气的女真人,在明军的铁蹄和马刀下,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
王守仁站在城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此时,两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带着不到三十个同样狼狈的黑衣人,从战场的另一侧冲了回来。
他们没有理会正在追亡逐北的明军,径直来到城下。
“唰!唰!唰!”
几个沉重的麻袋被扔到了王守仁的脚下。
麻袋滚开,一颗颗死不瞑目的人头,露了出来。
正是那些部落首领。
归海一刀的声音依旧冰冷,却透着一股疲惫。
“护龙令,已成。”
说完,他与段天涯,带着仅存的二十几名密探,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来时三百人,去时不足三十。
王守仁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那个叫陈东的副将,在自己面前哭诉弟兄们的惨死。
他想起那个抱着敌人一同坠下城楼的年轻士兵。
皇上是对的。
对这些豺狼,讲什么仁义道德,就是对自己的百姓和士兵最大的残忍。
“传我将令!”
王守仁的声音缓缓传来。
“收拢骑兵,不要追得太散。”
钱宁打得正爽,听到鸣金收兵的号令,一脸不解地回来。
“王大人,为何不趁势将他们全歼?”
王守仁展开一张军用地图,指着上面一处狭长的山谷。
“穷寇莫追,但可以围。”
“把他们,往这个叫一线天的地方赶。”
“本帅要在那,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钱宁凑过去一看,眼睛亮了。
“大人,高啊!”
……
半个时辰后。
数千名女真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被明军的骑兵不紧不慢地驱赶着。
他们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前方那条漆黑的峡谷。
这里是‘一线天’。
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通路。
只要穿过去,就能摆脱后面的追兵。
所有女真人都这么想。
他们催动着疲惫的战马,涌入峡谷。
当最后一名女真骑兵也进入峡谷之后。
山壁两侧,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火光将整个峡谷照得如同白昼。
也照亮了女真残兵们那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
峡谷的入口和出口,不知何时,已经被巨石和鹿角堵死。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山壁上,一个明军将领李炳,冷漠地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敌人。
他缓缓举起手。
“虎蹲炮,准备。”
五百尊炮口,从山壁的掩体后伸出,对准了谷底。
“火油,倒。”
一个个装满火油的陶罐,被推下山崖,在谷底摔得粉碎。
陈东的手,重重挥下。
“点火。”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