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306。
张猛像一头焦躁的熊,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踱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的云逸轩。李哲则推了推眼镜,看似平静地坐在书桌前,耳朵竖得比谁都尖。
“轩哥!轩哥!我的亲哥!”张猛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云逸轩的胳膊,“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从实招来!你跟江女神,到底什么情况?!”
云逸轩被他晃得眼晕,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什么什么情况?普通同学,一起吃个饭而已!能有什么情况?”云逸轩语气故作轻松,拿起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试图掩盖自己微微发烫的耳根。
“普通同学?!”张猛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普通同学能让冰山女神主动约饭?!普通同学能让你俩单独跑去外面?还一去就是两个多小时?!你知道现在班群里都炸成什么样了吗?赵子航那脸,啧啧,跟锅底似的!”
“就是就是,”李哲终于忍不住加入了“审讯”,“轩哥,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张猛在班群里刷屏),有人看见你们进了‘老刘麻辣烫’那条巷子?真的假的?江女神…去吃麻辣烫了?”
云逸轩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麻辣烫…想到江泠曦被辣得眼泪汪汪、嘴唇红肿的可怜模样,还有后来小口吃着清汤时那副难得的乖顺…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就这一下!
立刻被张猛和李哲精准捕捉!
“笑了!他笑了!”张猛指着云逸轩的嘴角,“轩哥!你还说没事?!没事你笑这么荡漾干嘛?!快说!是不是有进展了?江女神是不是被你征服了?”
“征服个屁!”云逸轩立刻板起脸,压下那不合时宜的笑意,把毛巾往架子上一甩,“就是碰巧遇到,她没吃过,我带她去尝尝新鲜!就这么简单!”
“尝尝新鲜?”李哲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轩哥,你这‘尝尝新鲜’的成本不低啊。我可是听说,赵子航之前想约江女神去米其林三星,人家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这路边麻辣烫,魅力这么大?”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轩哥,你回来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浑身散发着一种…嗯…‘老子今天心情贼好’的气场。这可不是单纯请同学吃饭能有的效果。”
云逸轩:“……”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他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就是!”张猛立刻接腔,化身福尔摩斯,“还有!你刚才提到江泠曦眼神都飘了!是不是想起什么…嗯…不可描述的画面了?”他猥琐地挑了挑眉。
“云逸轩抓起枕头就朝张猛砸过去,“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健康的东西!就是正常吃饭!她…她不太能吃辣,被辣着了,我给她换了清汤的!”他下意识地解释道,说完就后悔了——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细节吗?!
果然!
“哦~~~”张猛和李哲同时发出意味深长的、拐了十八个弯的感叹词,眼神在云逸轩身上扫射。
“不能吃辣~轩哥观察得真仔细~”
“还给换了清汤~真贴心啊轩哥~”
云逸轩被他们揶揄得脸上挂不住,干脆爬上床铺,拉过被子蒙住头:“睡觉!困死了!别吵我!”
“别啊轩哥!再聊聊嘛!”张猛不依不饶地扒着床沿,“江女神吃饭的时候什么样?是不是也跟平时一样高冷?她跟你说话了没?说什么了?有没有对你笑?”
“没有!很高冷!没说话!没笑!”云逸轩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否认。
“切,骗人!”张猛显然不信,“轩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态度就不够兄弟!有好事藏着掖着!你看李哲,人家就不好奇!”他试图拉李哲下水。
李哲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好奇轩哥和江女神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轩哥这种…嗯…平时对女生爱答不理、开学看到校花照片就摔手机的钢铁直男,露出那种…嗯…‘春天来了’的表情。”他精准补刀。
云逸轩:“……” 他感觉自己被这两个“好兄弟”扒得底裤都不剩了!他愤愤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我再说最后一次!普通同学!吃饭!没进展!再问自杀!”
看着云逸轩炸毛的样子,张猛和李哲对视一眼,知道再逼问下去也撬不开这张硬嘴了。张猛撇撇嘴:“行行行,普通同学!不过轩哥,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点内部消息呗?江女神…她私下到底什么样?是不是真跟传说中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他换了个角度迂回进攻。
云逸轩愣了一下。私下什么样?那个被一碗麻辣烫辣哭、像受惊小鹿般缩在他身后、最后红着耳尖说“谢谢”的女孩…和传说中高不可攀的冰山女神,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云逸轩刚吐出一个字,对上张猛和李哲瞬间亮起来的八卦眼神,立刻警铃大作!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个样子的江泠曦…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他立刻改口,语气硬邦邦的,“就那样!很高冷!话很少!跟传说中一样!行了!睡觉!”他再次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这次捂得严严实实,任凭外面两人如何威逼利诱、唉声叹气,坚决不再吐露半个字。
……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
气氛同样微妙。
苏晴盘腿坐在江泠曦的椅子上,手里抱着个抱枕,像只好奇的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刚从浴室出来、正用干发帽包着头发的江泠曦。
“泠曦~~~”苏晴的声音拖得又长又软,带着浓浓的撒娇和八卦,“你就告诉我嘛!那个云逸轩,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让我们高岭之花纡尊降贵去吃路边摊的麻辣烫?!还一吃就是两个多小时!快说快说!感觉怎么样?他是不是特别会撩?”
江泠曦擦着护肤水的手微微一顿。感觉怎么样?他指尖隔着纸巾擦过唇角的触感,他挡在她身前时宽阔的背影…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江泠曦的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她强作镇定,语气平淡:“没什么感觉。就是…很普通的食物。他带路,我跟着去而已。”
“普通食物?”苏晴夸张地瞪大眼睛,“泠曦!你可是连米其林三星主厨特制的分子料理都挑剔的人!路边摊的麻辣烫能入你的法眼?我不信!快说!是不是那个云逸轩做了什么?他是不是特别会照顾人?还是…他长得太帅,秀色可餐?”苏晴笑得贼兮兮的。
“苏晴!”江泠曦有些羞恼地低斥了一声,白皙的耳尖在干发帽边缘悄悄泛红。
“哎呀,害羞了害羞了!”苏晴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凑得更近,“我就知道有情况!快说说嘛!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能让我们泠曦主动约饭,还去吃那种地方!我太好奇了!
什么样的人?
江泠曦的思绪飘远。
是那个在女厕所里窘迫得想钻地缝的倒霉蛋…
是那个在书店外执着地举着发卡的“登徒子”…
是那个军训时频频出糗、被教官训斥的“刺头”…
也是那个在医务点口不择言喊她“仙女”的傻子…
更是那个在麻辣烫店里,笨拙地带她体验“人间烟火”,在她被骚扰时毫不犹豫挡在身前的人。
他莽撞、傻气、有时甚至有点怂,但身上却有种奇异的一种关键时刻爆发的、让人心安的可靠感?
“他…”江泠曦的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很难用言语概括。最终,她只是轻轻地说:“他…没有传闻中那么傻。也…不像其他那些人。”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不像其他那些人?”苏晴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哪些人?赵子航那种装腔作势的?还是其他围着你转的公子哥?” 她眼睛亮得像探照灯,“泠曦!你对他评价很高啊!快说!他是不是特别真诚?特别有趣?特别…让你有安全感?”
安全感?
江泠曦心脏深处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江泠曦下意识地否认:“没有!你别瞎猜!” 语气却没了平时的斩钉截铁,反而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慌乱。
“啧啧啧,”苏晴摇头晃脑,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口是心非!我们冰山女神终于也动凡心咯!这剧情,我喜欢!” 她兴奋地拍着抱枕。
“苏晴!”江泠曦再次警告,但脸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好好好,我不说了!”苏晴举起双手投降,但脸上的笑容贼兮兮的。
“那下一步是不是该…嗯…多约几次?深入了解?比如…周末去看个画展?我知道有个小众的私人展,环境好又安静!特别适合…培养感情!”
江泠曦被说得面红耳赤,抓起手边的抱枕就砸了过去:“苏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出去!”
“哎呀!谋杀亲闺蜜啦!”苏晴夸张地叫着躲开,宿舍里响起一阵笑闹声。
江泠曦追打着苏晴,心里却乱糟糟的。苏晴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他…真的像苏晴说的那样。
他对我…真的不一样吗?
而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份越来越不受控制的、陌生的悸动?
夜深人静。
306宿舍,云逸轩蒙在被子里,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
云逸轩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删删改改,最终只发过去一句:
[云]:睡了吗?
发完云逸轩就后悔了,这问的什么蠢问题!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一震。
[L.X]:睡了。
云逸轩看着这行字,嘴角又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另一边,江泠曦靠在床头,看着屏幕上那句“睡了吗?”,樱花色的唇瓣微微抿起,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那行字,最终,也回了一个简单的:
[L.X]:睡了。
发完,江泠曦将手机按在胸口,感受着那里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久久没有睡意。
两间宿舍,两场未眠。
八卦的火焰在各自的领地熊熊燃烧,而身处火焰中心的两个人,却各自守着心底那点微妙的、难以言说的秘密,在寂静的夜里,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