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送走秦锋和林薇后，诊所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官方人员带来的秩序感和若有若无的电子设备气息，与原本的草药苦香交织，显得有些异样。
“异人局，可信吗？”云知意率先开口，她抱臂站在窗边，清冷的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夜色，对外来者始终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对她而言，龙虎山的戒律和多年修行养成的习惯，让她对任何体制性的力量都天然存有一份审视。
“目前来看，目标一致。他们需要我们的能力和独特视角，我们需要他们的庞大资源和信息网络。”陆青辰熟练地清洗着刚才秦峰喝过的茶杯，语气平静地分析，“更像是一种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保持警惕，理清边界即可。”
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林薇展示的那张“镇龙玺”碎片照片上。他将平板电脑上的图片放大，指尖虚点着那残破却依旧能感受到沉凝力量的古老碎片。
“镇龙玺……《天医秘典》的杂闻篇里确有零星记载，据说是上古时期，某位触摸到天地规则的大能，取龙脉精金，聚八方信仰，耗费心血所铸。能调动山川地脉之气，镇压一切邪祟魍魉，稳固乾坤。没想到，这等神器，竟然也碎成了数块，流落凡尘。”他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他在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影浊如此急切地寻找它们，是想彻底破坏某处关键的封印，释放出什么可怕的东西？还是说……他们另有所图，想将这些碎片的力量，用于他们那套邪门的技术？”
“既有线索，便需追查。”云知意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寻找并守护这类关乎气运的正道法器，本就是她龙虎山弟子入世修行的核心使命之一。
“秦峰透露，这块碎片是在城南‘鬼市’的一个古董贩子手里流出来的，几经倒手，最后才被他们异人局截获。”陆青辰回忆着刚才和秦峰交谈的细节，“或许，我们真该去那个‘鬼市’走一趟。鱼龙混杂之地，消息最是灵通，也最容易藏污纳垢。也许能找到其他碎片的蛛丝马迹，或者，能反向摸到影浊搜寻法器的动向和手段。”
“鬼市？”云知意对这个充满现代江湖气息的词汇微微蹙眉，显得有些陌生。山门清修，对这些世俗界的灰色地带了解不多。
“一个只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出现的，专门交易各种‘非常规’物品的地下集市。”陆青辰解释道，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皱巴巴、似乎被药液浸染过的城区地图，在上面指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那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都有。卖的东西从刚出土的明器（冥器）、残破的法器、来路不明的丹药，到某些实验室流出的禁忌科技造物，甚至是一些……活体‘材料’，应有尽有。真假全凭眼力，规矩自成一体。”
他收起地图，看向云知意，嘴角勾起一丝略带玩味的弧度：“怎么样，云专家，有兴趣今晚子时，去‘淘个宝’，体验一下市井江湖吗？说不定能捡个漏。”
云知意只是略微思索，便淡然点头：“可。斩妖除魔，亦需知己知彼。”对她而言，这只是任务的延伸。
子时将近，城南一片早已废弃的旧货市场深处。
这里与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都市圈仿佛是两个世界。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老旧路灯和摊主自备的蓄电池灯提供照明，光线摇曳，将人影拉得光怪陆离。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霉味、铁锈味、隐隐的香火味，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异常”物品散发的微弱能量波动，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氛围。
形形色色的人影在黑暗中穿梭、交易。有穿着传统褂子、盘着串珠、眼神精明的老江湖；有全身笼罩在宽大卫衣里、脸上戴着科技感十足目镜的年轻人；也有气息彪悍、腰间或鼓鼓囊囊或散发着淡淡血气的壮汉；甚至能看到一两个面色苍白、周身环绕淡淡阴气的“非人”存在，小心翼翼地遮掩着形迹。
地摊上摆放的物品更是千奇百怪：生锈的刀剑带着血煞气、残破的罗盘指针自行微颤、密封的罐子里装着颜色诡异的液体、不知名生物的骨骼化石、刻满符文的电子板、甚至还有宣称能“通灵”的老旧APP代码U盘……窃窃私语声、讨价还价声在黑暗中低低回荡，构成了一曲光怪陆离的地下交响。
陆青辰和云知意都做了简单的伪装。陆青辰换了身深色的休闲装，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较低。云知意则将长发完全束起藏在冲锋衣兜帽里，脸上多了副平光眼镜，稍稍遮掩了过于出众的容颜和那双过于清冽的眸子。
两人混在人群中，看似随意地闲逛，实则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陆青辰的“观炁术”悄然运转，双眸深处微不可察的金芒流转，扫视着各个摊位物品上萦绕的能量光泽——大部分是拙劣的伪造或微弱的残留，但偶尔也有真品混杂其中。云知意则更依赖她龙虎山正统的灵觉，如同精准的雷达，感应着任何与“镇龙玺”同源或与影浊邪炁相关的特殊波动。
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干瘦枯槁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对来往顾客爱搭不理。他的摊位上大多是些锈蚀严重的金属零件、破碎的瓷片、以及一些看不出年代的杂项小件，像是从某个废品回收站里扒拉出来的。
陆青辰的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混杂在废铜烂铁中的一块不起眼的、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沾满干涸泥土的黑色金属碎片。那碎片上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内敛，几乎被周围废品的杂气完全掩盖，但陆青辰敏锐的观炁术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极淡、却异常醇厚沉凝的底蕴，与照片上“镇龙玺”碎片的能量质感有几分相似。
更引起他注意的是，碎片表面那层厚厚的泥土下，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与影浊那阴冷邪炁截然不同的、中正平和的纯净灵力印记！这印记非常新鲜，像是最近被人以特殊手法触摸、探查过后，又刻意用泥土和杂气掩盖了下去。
有其他人，而且很可能是正道中人，也接触过这块碎片？
“老板，这个怎么卖？”陆青辰状似随意地蹲下身，拿起旁边一个生锈的铁疙瘩掂量了一下，然后才“顺便”拈起了那块黑色碎片，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干瘦老头眼皮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瞥了陆青辰手中的碎片一眼，又瞥了瞥他身边的云知意，沙哑地开口：“三万，不二价。老物件，有年头了。”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陆青辰心中一动，这老头要么是真不识货随口开价，要么就是深知此物不凡在试探他。他正打算不动声色地付钱，以免节外生枝。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带着一股廉价的古龙水味突然插了进来：
“等等！这东西有点意思，老子看上了！老板，我出五万！”
只见一个穿着骚包印花衬衫、挺着啤酒肚、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金链子的胖男人挤了过来，他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眼神贪婪地盯着陆青辰手中的碎片。他身后紧跟着两个身材高壮、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眼神凶悍的保镖，气息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甚至可能接触过一些粗浅的横练功夫。
胖男人的手直接伸向了陆青辰手中的碎片，态度嚣张跋扈。
陆青辰手腕一翻，轻巧地避开了对方的抢夺，缓缓站起身，眉头微皱。
麻烦，果然还是来了。这鬼市的水，从来就没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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