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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晨,天色是一种压抑的灰蒙。罗明在病房外冰冷的长椅上醒来,脖子僵硬,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痛苦的抗议。喉咙和胸腔的灼痛感更加明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拉风箱般的杂音。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镜子里的人影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只有一双眼睛,因为连日来的煎熬和某种孤注一掷的执拗,亮得有些吓人。

父亲还在昏睡,脸色似乎比昨夜更差了些。护士来量了体温,做了记录,表情平淡地提醒:“37号床,费用记得去交一下,又该续了。”

又是钱。这两个字像紧箍咒,时时刻刻勒着他的神经。

他必须再去货运站。哪怕身体已经发出警告,哪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没有选择。

就在他准备离开医院,再次投入那片冰冷的“战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四下张望。

是工地上负责采买的老王。他手里提着个破旧的保温桶,脸上带着惯常的那种混合着市侩和一点残余朴实的表情。

“罗明!”老王看到他,快步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可算找着你了。老罗怎么样?”

“还……躺着。”罗明哑声回答,目光落在老王手里的保温桶上。

“唉,遭罪啊。”老王叹了口气,把保温桶递过来,“你刘叔让食堂熬了点小米粥,让给送来。顺便……”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从怀里摸索着,“……有你的信。山里来的。”

信!

那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罗明周身的疲惫和麻木。他几乎是抢一般地从老王手里接过那封信。熟悉的、略微泛黄的信封,上面是张罗艳工整娟秀的字迹。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老王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和那副如获至宝的样子,咂了咂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小子,撑着点。那边……工头说了,让你安心照顾老罗,工钱……到时候再算。”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带着明显的敷衍。

罗明此刻却无暇细究老刘的承诺是真是假。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薄薄的信封上。“王叔,谢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老王摆摆手,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走廊里重新剩下罗明一个人,和他手里那封沉甸甸的信。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拿着信和保温桶,快步回到病房。父亲恰好醒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爹,刘叔让送了粥来。”罗明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他打开保温桶,一股温热的小米香气飘散出来,暂时驱散了少许消毒水的味道。

他小心地扶起父亲,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父亲吞咽得很慢,很艰难,但温热流质的食物似乎让他舒服了一点,浑浊的眼神里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喂完粥,看着父亲重新昏睡过去,罗明才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

窗外依旧是灰蒙蒙的天,城市在下方喧嚣运行。他背对着病房,用那双伤痕累累、依旧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虔诚地,拆开了那封信。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比以往似乎多了一丝急促。

“罗明,见字如面。

信收到好些天了,一直没等到你的回信,心里很慌。晚上老是做噩梦,梦见你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吓醒一身冷汗。你们工地到底怎么样了?活重不重?你和叔都好好的吗?……”

开篇的担忧和急切,几乎要跃出纸面。罗明能想象出张罗艳写下这些字时蹙着眉头、满是焦虑的样子。他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肩膀和肋骨。

信中间絮絮叨叨地写了一学校里的事,老师加大了复习力度,考试越来越难,她有些吃力;写山里的冬天来了,下了第一场雪,玉米秆都枯了,她给他留的烤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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