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霞的脸白了白,张桂兰抿着嘴不敢再吱声。
万一张瑶瑶真有个三长两短,陆团长追责下来,今天这么多村里人都看着呢。
他们全家都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村长和书记匆匆赶来,看到地上抽搐的张瑶瑶和抱着她的陆今安,顿时慌了神。
“陆团长!这、这是咋了?”
陆今安没起身,指尖探了探张瑶瑶的鼻息,声音沉得吓人,“张瑶瑶突发癫痫,需要立刻送医院。”
他瞥了眼缩在一旁的吴海燕母女,“顺便让公安同志好好查清楚,为什么今天张瑶瑶同志吃了吴家给的饭菜,让张瑶瑶突然犯病。”
村长和书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书记徐爱国忙道:“我这就去叫拖拉机来,先把瑶瑶送去镇子上的医院。”
村长吴孟海拦住想溜的吴海燕和吴红梅,表情严肃。
“今天这事,你们没说清之前,谁也不能走。”
“不用麻烦了,我们开了部队的吉普车来的,先带张瑶瑶同志去医院。”
陆今安二话不说,抱着张瑶瑶快步朝吉普车走去。
小刘紧随其后,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张桂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凭什么?张瑶瑶这种长得不好看,又瘦得没一点身材的人,居然能被陆团长这么护着?
她不服气,更不甘心!
村长吴孟海摆了摆手,“都几点了,除了张家和吴家人,全都回去睡觉。”
说完,他拧起眉头让两家人都跟自己去村办公室。
***
此时的吉普车正往村外开。
张瑶瑶确定没人能追得上后,这才睁开眼,动了动唇解释,“如果刚刚不是陆团长配合帮我演戏,村长和书记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这些事情。”
指尖攥着衣服的一角,布料被捻出深深的褶皱。
她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刚刚……我的确利用了陆团长的身份。”
“在张家,我就算被打死,也没人会多看一眼。”她声音带着点自嘲,“可您不一样,您是团长,他们怕您,才会把我当回事。”
她抬起眼,眼底没有羞愧,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无奈,“如果不借着陆团长的势,今天这事,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陆今安没说话,只是打开车窗,微凉的夜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野菊花的清苦。
他看着身旁的姑娘,明明刚经历过那样的阵仗,眼里却没有丝毫怯懦,只有种被生活磨出来的韧劲,像石缝里钻出来的野草,看着柔弱,根却扎得极深。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今天我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张瑶瑶愣住了,抬头时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鄙夷,也没有不耐烦和冷漠。
陆今安拎过医药箱,打开拿出碘伏和纱布,“把胳膊伸出来。”
张瑶瑶迟疑着伸出胳膊,擦伤的地方还在渗血珠。
陆今安的动作很轻,棉签蘸着碘伏擦过伤口时,她没像往常那样瑟缩。
“以后,你可以不用装癫痫。”他突然说,语气平淡却带着力量,“有我在,没人能再随便欺负你。”
张瑶瑶的睫毛猛地颤了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陆今安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缩。
她慌忙别过脸去擦,却听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地从怀里摸出手帕,默默递到她面前。
此刻,陆今安没有多余的话和关心,只是静静陪在她的身边。
张瑶瑶的心湖里就像是被丢进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静静看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车内的灯光晕落在他发顶,映得那张硬朗的脸不似之前那么冷酷,看上去柔和了些许。
陆今安捏着纱布的动作很稳,连打结都打得松松的,生怕勒疼了她。
驾驶座的小刘偷偷瞥了眼后视镜,惊得差点踩错油门。
他家团长什么时候对女同志这么上心过?上次部队的护士给包扎伤口,他都嫌人动作慢,今天却耐着性子给个乡下姑娘处理伤口,包纱布。
小刘在心里咂舌:团长这是真开窍了,连照顾人都无师自通。
陆今安把东西都放回医药箱,吩咐小刘,“去镇上的旅馆。”
张瑶瑶一愣,“去旅馆做什么?”
“今晚你不回张家。让他们担惊受怕一晚上,才会相信你身子弱得随时能倒下。明天我送你回去,那时他们再想欺负你,也得在心里掂量掂量。”
张瑶瑶明白了他的用意。
只有让张家人和吴家人担惊受怕一夜,远比当场理论更有用。
那些人欺软怕硬,只有让他们觉得她背后有靠山,且自身“弱不禁风”,才会暂时收敛。
“谢谢陆团长。”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
不到半小时,吉普车在镇上的旅馆门口停下。
后座的两人一起下车,夜风卷着寒意迎面吹来,张瑶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陆今安随即转身从后备箱的蓝布包裹里,拿出件半旧的军绿色外套。
递到张瑶瑶面前时,她还能闻到阳光晒过的淡淡味道。
“披上,别感冒。”
“多谢陆团长。”张瑶瑶接过外套,指尖触到厚实的棉布,心里流淌过一丝暖意。
外套裹在身上正好挡住秋风。
陆今安带着她往旅馆里走。
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女同志身上披的军装立刻精神了。
“解放军同志,住店?”
“两间房。”陆今安从口袋里掏证件,“住一晚。”
老板麻利地翻出登记簿,“两间房,一晚八毛。”都是新换的被褥,干净着呢。”
陆今安掏出钱包,数了两张四角的纸币递过去。
老板接过钱,从墙上摘下两把黄铜钥匙,“二楼最东头两间,楼梯慢点走,有点晃。”
张瑶瑶跟在陆今安身后上楼梯,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响。
走到二楼拐角,他停下脚步,“我住隔壁,有事喊一声。”
张瑶瑶点点头,推开门进了自己那间。
陆今安看着她把门关上,这才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这是张瑶瑶第一次住旅馆,她按亮墙上的拉线开关,昏黄的灯泡照亮了不大的房间。
靠墙摆着张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床单,墙角放着个掉漆的木桌。
整个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
她走到窗边,把两扇木窗一一扣紧,又用力拽了拽窗帘,直到确认严严实实,才松了口气。
今天折腾了一整天,这时候她也确实累了。
刚挨着床沿坐下,床底下突然窸窣一响,一道灰影猛地窜出来。
她仔细一看,想不到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老鼠。
在她小的时候,被老鼠咬过手和脚,心里有阴影,所以她最怕这东西。
当即吓得尖叫出声,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
隔壁的陆今安正解着军靴,听见这声尖叫,三两步就冲到她房门口,“张瑶瑶同志,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