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第六章：饺子汤里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姬家的院子就炸开了锅。王桂香拎着马小宇的耳朵往屋里拽，那孩子的棉裤上沾着片白菜叶，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酸菜饺子。
“你昨儿晚上是不是又偷摸爬起来找吃的了？” 王桂香的嗓门能掀翻房檐，“我就说灶台上的饺子少了仨，原来是你这小馋猫干的！”
马小宇疼得直咧嘴，含糊不清地喊：“不是我！是小舅！他说饺子汤泡饭好吃，让我帮他拿饺子！”
里屋的门帘 “哗啦” 一挑，姬小亮顶着鸡窝头钻出来，花衬衫皱得像团咸菜干：“你胡说啥？我昨儿睡得跟死猪似的，哪有空吃饺子？”
“你就是吃了！” 马小宇挣脱王桂香的手，指着姬小亮的嘴角，“你嘴角还有油星子呢，跟饺子汤一个味儿！”
姬老倔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个铁皮罐头盒，正慢悠悠地往里面装螺栓。他抬眼皮瞅了瞅：“吵啥？饺子少了就少了，难不成是让老鼠叼走了？我看你俩都像老鼠，眼睛瞪得跟绿豆似的。”
“爸，您别偏袒他！” 姬小亮往台阶上一坐，花衬衫的袖口蹭过地上的冻泥，“这小子昨天还跟我抢磁带呢，现在倒反咬一口。”
“谁抢你磁带了？” 马小宇梗着脖子，“是你自己把磁带绞了，还赖录音机不好！”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姬晓红端着个搪瓷盆从厨房出来，盆里是剩饺子汤，上面漂着层油花。“别吵了，快来喝饺子汤，原汤化原食。”
马军趿拉着拖鞋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豁口的碗：“媳妇，给我多盛点，昨儿的饺子太咸，喝点汤漱漱嘴。”
姬晓红把盆往桌上一放，瞪了马军一眼：“就你事多。对了妈，李伟表弟说今天还来，想跟您学学腌酸菜呢。”
王桂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那我得把酸菜缸刷干净点，别让人家笑话。” 她说着就往酸菜缸那边走，刚迈两步又回头，“马军，你去买二斤五花肉，中午咱做酸菜白肉锅，给小李补补。”
“买五花肉？” 马军的脸垮下来，“咱家的钱不都给小亮买花衬衫了吗？”
“你胡说啥！” 姬小亮急得跳起来，“我这衬衫是深圳打折买的，才花了五块钱！”
“五块钱也是钱！” 王桂香从酸菜缸里捞出棵酸菜，水珠子溅了马军一脸，“你要是能像你哥那样踏踏实实挣钱，我天天给你买五花肉吃。”
提到姬铁柱，院子里顿时安静了。姬晓红赶紧打圆场：“妈，哥昨天托人捎信，说仓库的老王挺照顾他，还给他买了双棉鞋呢。”
“那老王看着凶，心倒不坏。” 王桂香把酸菜往盆里一扔，“等你哥回来，我给他缝个新鞋垫，用红布缝的，辟邪。”
正说着，张大妈挎着个竹篮进来了，篮子里装着几个冻柿子。“桂香妹子，忙着呢？”
“张姐来了，快进来坐。” 王桂香赶紧把人往屋里让，“今儿啥风把你吹来了？”
“这不快过年了吗，我蒸了点粘豆包，给你送几个尝尝。” 张大妈把篮子往桌上一放，“对了，听说你家马军的表弟在派出所上班？我那口子的自行车丢了，能不能让他帮忙找找？”
马军赶紧接话：“能能能，张大妈您放心，我这就去找我表弟。” 他说着就往外跑，生怕张大妈再提别的要求。
张大妈看着马军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有点不着调。不像我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上班下班，闷得像块石头。”
“石头好啊，石头结实。” 王桂香给张大妈倒了杯热水，“您那自行车啥时候丢的？在哪丢的？我让小李多留意留意。”
两人正聊着，马小宇拉着姬小亮往外跑。“小舅，咱去站前找老李，让他再给咱换盘磁带，就说用张大妈的粘豆包换。”
“你可拉倒吧，” 姬小亮甩开他的手，“张大妈的粘豆包能毒死老鼠，上次我吃了一个，拉了三天肚子。”
“那用啥换？” 马小宇不死心。
姬小亮眼珠一转，看见院墙上挂着的干辣椒：“用这个！老李最爱吃辣，咱给他串一串，换盘《上海滩》肯定没问题。”
两人搬来个小板凳，踩着凳子摘干辣椒。马小宇踮着脚够最高的那串，结果没站稳，“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辣椒撒了一地。
姬小亮笑得直不起腰：“你咋跟你爸似的，走路都能摔跤？”
马小宇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个辣椒就往姬小亮脸上扔：“让你笑我！让你笑我！”
辣椒正好砸在姬小亮的鼻子上，辣得他直打喷嚏：“阿嚏！你这小兔崽子，阿嚏！我跟你没完！”
两人在院子里追打起来，踩着地上的辣椒乱跑，辣椒籽溅得满地都是。王桂香和张大妈听见动静出来看，笑得前仰后合。
“你看这俩孩子，” 张大妈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跟你家老倔年轻时候一个样，活蹦乱跳的。”
王桂香笑着摇头：“活蹦乱跳有啥用？能当饭吃？我看他俩以后都得跟马军似的，蹬三轮车拉活。”
正说着，马军推着三轮车回来了，车斗里坐着李伟。“妈，张大妈，我们回来了。”
李伟一进门就喊：“阿姨，张大妈，我给您带了点苹果，是单位发的福利。”
“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 王桂香拉着李伟的手，“快进屋坐，我这就去做酸菜白肉锅。”
姬小亮和马小宇赶紧溜回屋里，假装看书。马小宇拿起本《水浒传》，眼睛却瞟着李伟带来的苹果。姬小亮则偷偷把藏在褥子底下的磁带往枕头底下塞，结果没拿稳，磁带 “啪嗒” 掉在地上，滚到了李伟的脚边。
李伟捡起磁带一看，乐了：“《上海滩》？这歌我也会唱，‘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姬小亮的脸 “腾” 地红了，挠着头嘿嘿笑。马小宇也跟着笑，结果笑得太猛，把嘴里的泡泡糖咽了下去，吓得直哭：“妈，我把泡泡糖咽下去了，会不会粘住肠子啊？”
全屋人顿时笑成一团。王桂香笑得直拍大腿：“傻孩子，泡泡糖咽下去没事，会随着粑粑拉出来的。”
“真的？” 马小宇眨巴着眼睛。
“真的，” 姬老倔把磁带往李伟手里一塞，“你李叔叔是警察，他说的话准没错。”
李伟憋着笑点头：“没错，我小时候也咽过泡泡糖，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马小宇这才放心，拿起个苹果就啃。姬小亮凑过来，小声问：“李哥，你上次说要给我介绍对象，那姑娘真喜欢穿花衬衫的？”
李伟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喜欢，咋不喜欢？那姑娘说穿花衬衫的男人有活力，像…… 像东北的大秧歌。”
全屋人又笑起来，笑声从窗户缝钻出去，惊得院墙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王桂香端着酸菜白肉锅从厨房出来，锅里的热气腾腾的，把每个人的脸都熏得红扑扑的。
“别笑了，快吃锅子。” 王桂香把锅往桌上一放，“再不吃，酸菜都煮烂了，跟你们的笑话说似的，没嚼劲了。”
马小宇第一个扑上去，夹起块白肉就往嘴里塞，烫得直转圈。姬小亮则偷偷给李伟倒了杯酒，两人碰了碰杯，酒洒在花衬衫上，像朵盛开的红牡丹。
姬老倔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慢悠悠地往嘴里送了口酒，心里琢磨着 —— 得赶紧把那些螺栓拧成五角星，等姬铁柱回来给他捎去，说不定能换两盘新磁带，让这俩孩子别再为了盘破磁带吵吵闹闹的。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酸菜缸上，缸里的酸菜在水里晃晃悠悠的，像在跳着欢乐的舞。屋里的笑声、说话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在一起，谱成了一首最动听的东北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