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如顽石一般坚硬。
可她如今却发现,听见萧景渊的话时,自己的心却依旧忍不住抽痛了下。
云拂楹深呼吸口气,掀开眼帘,与萧景渊对视上。
五年,竟都五年了!
她才看清自己的枕边人。
如今萧景渊尚未知晓云拂楹怀有身孕,她也没想过用自己的孩子来要挟萧景渊保管凤印。
她只是不甘。
“陛下是为了江姑娘吗?”
云拂楹坦坦荡荡,终究将自己憋了两辈子的那一句疑惑问出口了。
她眸色清明:“还是认为,臣妾不堪为后位?”
听着她的话,萧景渊瞬间皱眉。
这么些年来,云拂楹乖顺、体贴,无论是在王府时还是入了皇宫之后都料理得极好,更是从未忤逆过萧景渊的任何话。
即便有时她不认同时,也只会蹙着那一双娇柔的柳叶眉,抿着唇看他。
而如今…
萧景渊眼眸之中染上了不悦。
他不喜旁人忤逆,尤其是向来顺从他的云拂楹。
“拂楹,不过是件小事,何必刨根究底?”
小事?
云拂楹险些笑出声来了。
萧景渊的正妻、皇后之位,是云拂楹肖想了许久的。从遇见萧景渊的第一眼,云拂楹便能窥见他的龙姿凤章,日后断然不会屈居人之下。
如今,也的确如此。
而这么些年,云拂楹所做的所有,皆是为了堂堂正正地站在萧景渊的身侧。
可从萧景渊口中随口说出的,凤印、皇后之位,皆是她的奢望了。
云拂楹巴掌大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落入萧景渊眼中时,叫他眼眸之中都覆上了一层浓墨。
他怎会不知晓云拂楹对他满腔的真心,只是…
他是帝王。
萧景渊眼眸注定坚定了起来:“你依旧是贵妃,后宫无人会比你更尊贵。拂楹,你的尊荣无人能夺走。”
即便云拂楹再想说什么,可对上萧景渊的眼后,她还是稳了稳情绪。
上辈子,她失了凤印之后,自此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好不容易发现有孕,可接二连三的灾祸叫她那未出生的孩子冠以灾星的名号。
直到最后难产之时,她宫中的侍女竟都寻不到一个太医来,皆说摘星阁的姑娘身子羸弱,奉陛下的命令去摘星阁伺候了。
若非如此,又怎会被奸人从中作梗!将她那刚出世、还未来得及啼哭的孩儿活生生给掐死!
云拂楹心中郁气堆积,连指尖都气到颤抖。
这一次,她断然不会将凤印拱手相让!
萧景渊若是想纳什么人、宠什么女人,那她自笑脸相迎。
可他的后位,却只能是她云拂楹的。
殿外电闪雷鸣,而殿内因着二人交谈的话语,原本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们皆低垂着头轻手轻脚地出殿等候了。
云拂楹抬眸,对上了萧景渊的眼。
“若臣妾,不愿将凤印给您呢?”
萧景渊眉心紧皱,刚要说些什么,云拂楹便低垂着眼眸。
她白莹如玉的侧脸带了几分脆弱,如同挂在枝头的鸢尾花,沾染春晓的露珠更叫人心生怜惜。
可忽然,萧景渊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眸色变得坚硬了起来。
“拂楹,听话。”
他语气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震慑感,窗外一阵雷鸣,银色的光影落在云拂楹的面容上,转瞬即逝。
云拂楹知晓,萧景渊的话既说出,便从不收回。
可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将凤印交出来。
即便知晓,这凤印大概从她手中拿出,连萧景渊那儿都没有焐热便会送去摘星阁之中讨那位姑娘的欢心。
上辈子她心中虽怄着气,却还是将凤印给交出,但她着实是没有想到一直跟着自己长大,向来稳妥的乘月,却被萧景渊下令处死了。
而罪名,竟是盗取凤印!
呵,当时凤印不过刚从棠梨宫出去,都尚且未进摘星阁那位姑娘的手中。
乘月便满身血污地被人压到了她的跟前,那可是陪她从襄州到京城,这般多年几乎亲近如姐妹的乘月!
更是全然不顾她的心意,还狠心叫她难堪。
想到上辈子她尚未知晓自己的身孕,呕吐不止,难受到跪在萧景渊面前,求他放过乘月时。
萧景渊那一双冷凛的眸子,扫视了她一眼,说的依旧是那句。
“拂楹,听话。”
思绪渐渐拉回,云拂楹藏在袖下的手逐渐握紧。
这辈子乘月她定会保住,而凤印…最后也只会落入她的手心之中。
云拂楹暗暗吐了一口浊气,如今,她只能以退为进了。
“陛下,若是您想要江姑娘好,这凤印还是暂且莫要送去摘星阁中。”
云拂楹的话语声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温柔,只是如今,却再也没有当初含情脉脉了,余下的只有满腔冰冷。
可萧景渊却未曾察觉,他皱着眉,是不懂云拂楹这话的意思。
云拂楹掀开眼帘对上萧景渊的视线,桃花眼含笑,可这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陛下可是忘了什么?”
萧景渊眉梢微挑。
“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从普陀山归来了。”
当今陛下生母不详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便连街边稚子都知晓。而如今的太后娘娘,是萧景渊嫡母,先帝的皇后。
先帝尚且在时,原本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大皇子身死之后,只有这一个独苗苗的皇后娘娘沉寂了许久。
更是被当初圣眷正浓的宸妃娘娘在背后嘲讽,说是多年的辛劳终究是一场空,日后等五皇子继位,怕是要屈居她这个宿敌之下了。
太后出身显贵,如何能受这般的侮辱。
正筹谋之际,是刚从战场之上捡回一条命来的萧景渊,带伤上的凤仪宫,跪在太后面前唤了一声。
“母亲。”
便是这一声母亲,自此之后,朝堂人人知晓,太后娘娘那显赫的母家,便成了萧景渊的后盾。
可等到萧景渊继位后,第一个清算的,便是太后的娘家徐氏。
云拂楹知晓,萧景渊即便是再狠辣,可为天子终究是要背上“孝”之名。
当初的太后娘娘不愿叫云拂楹为后,如今,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摘星阁那不知由来的江姑娘坐上那个位置。
萧景渊眉目低垂,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可与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云拂楹知晓。
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