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那枚小小的青铜盒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张琪玉的心尖上。她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那繁复诡异的纹路和张起灵冰冷决绝的“说不知道。或者，死。”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和这个秘密，还有那个恐怖的小阎王，彻底绑死了。
训练依旧，但张起灵似乎不再仅仅满足于提升她的体能和基础技巧。他开始有意识地将她带在身边，参与一些更核心的……“事务”。
比如，审问。
不是血淋淋的那种，更像是无声的较量。
一次，张海客押着一个面色灰败、眼神却异常顽固的中年男人进来。那人穿着张家的服饰，但气质却有些格格不入。
张起灵坐在上首，沉默地看着。张海客厉声质问，关于一次物资调配中的蹊跷损失，以及他和外界某些不明人员的接触。
那人咬死了是意外和正常往来，拒不认罪。
张琪玉被要求站在角落“观摩学习”，实际上就是当个背景板。她吓得大气不敢出，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人嘴好硬……看起来不像撒谎，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她看着那人的表情，心里下意识地分析，【眼神太坚定了，一点慌乱都没有，像是……被洗过脑？或者有绝对的信仰？】
正想着，她忽然注意到那人在反驳的间隙，右手小指会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蜷缩一下，敲击自己的裤缝。
【……摩斯密码？不对……好像是另一种更古老的密码？】她脑子里闪过以前看小说时囫囵吞枣记下的杂学知识，【……他在传递消息？！给谁？】
她猛地看向张起灵。
几乎同时，张起灵也抬起了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那人的右手！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动作立刻停止，脸色微微发白。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对张海客使了个眼色。
张海客会意，立刻上前制住那人，仔细检查他的手指和衣物。
最终，在他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极细微的、特殊的磷粉残留。这种磷粉，通常用于某种需要摩擦才能显影的密信。
铁证如山。
那人面如死灰，不再辩解，只是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瞪着张起灵。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张海客将人拖了下去。接下来的命运，不言而喻。
屋子里只剩下张琪玉和张起灵。
张琪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张家内部的斗争是何等残酷和……无孔不入。
张起灵的目光转向她，带着审视：“你看到了什么？”
张琪玉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他手指……动……”
“还有呢？”
“……他……他不怕……”张琪玉努力组织语言，“他好像……不是为了自己……像是……为了别的什么……”
那种眼神，那种顽固，不像是为了私利，更像是一种……殉道者的疯狂。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的观察力。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家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早已背离。”
张琪玉猛点头，这点她早就“知道”了。
【何止背离……还有外敌呢……那个阴魂不散的汪家……】劫后余生的松懈让她一时没管住思绪，【像跗骨之蛆一样盯着张家几百年了……说不定这次内乱就有他们煽风点火……】
“汪家”。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骤然炸响在张起灵的脑海里！
他猛地抬眼，瞳孔急剧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危险和锐利！
“你说什么？！”他一步跨到她面前，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震惊和风暴，“什么汪家？！”
张琪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傻了，呆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又说漏什么了？！汪家？！我说出口了吗？！没有啊！我是在心里想的啊！】她内心疯狂尖叫，【他、他连我想什么都能精准捕捉关键词了吗？！这读心术还带升级的？！】
“汪——家。”张起灵死死盯着她，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解释清楚。”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狰狞的探究和杀意。张琪玉毫不怀疑，如果她的解释不能让他满意，下一秒她就会被撕碎。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吓得语无伦次，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汪家的碎片信息倒豆子一样往外倒：“我、我不知道具体！就、就是好像是一个一直和张家作对的家族！很、很神秘！模仿你们！监视你们！想、想取代你们！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他们、他们好像也知道长生的事情！一直在搞破坏！很多张家人的死都和他们有关！他们无孔不入！可能、可能现在张家内乱就有他们在背后推动！”
她喘着粗气，眼泪吓得飙了出来，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相关设定都说了出来，根本顾不上逻辑和条理。
张起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中剧烈翻腾的惊涛骇浪，显示着他内心是何等的震动。
汪家……
一个隐藏在暗处、模仿、监视、试图取代张家的世仇？
很多张家人的死与他们有关？
甚至可能插手此次内乱？
一个个信息点，像一把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记忆中许多被忽略的、无法解释的疑点之门！
那些看似意外的失败任务，那些找不到源头的情报泄露，那些家族内部某些人诡异的行事风格……原来背后，可能一直存在着这样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他一直以为敌人来自内部，来自权力争夺。
却从未想过，内部的分裂和背叛，可能早已被外部势力渗透和利用！
这个认知，远比发现内部斗争更加可怕，更加令人……胆寒。
他看向吓得快要晕过去的张琪玉。
这个看似无用的小豆丁，她脑子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剧情”，究竟还藏着多少这种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恐怖秘密？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说，她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张起灵缓缓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和震惊。
他需要重新评估。
评估她的价值。
评估她带来的信息。
评估……整个世界的真相。
他伸出手，不是打她，而是按在了她不停颤抖的、瘦小的肩膀上。
力道不重，却冰冷刺骨。
“今天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他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全部忘掉。锁死在心里。”
“关于‘汪家’，一个字，都不准再提，不准再想。”
“否则，我会亲手处理掉你。”
张琪玉被他语气里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意冻得灵魂都在颤抖，拼命点头，牙齿磕得咯咯作响。
“……是……忘掉……锁死……不提……不想……”
张起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让她无法理解。
然后，他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留下张琪玉一个人，瘫软在冰冷的墙角，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好像……又捅了一个比天还大的马蜂窝。
汪家……
这个名字，从此成了她最大的梦魇，甚至超过了张起灵本人。
而张起灵的世界，也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原本只是家族内部的权力倾轧和自身命运的挣扎，此刻，却骤然拉开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帷幕。
敌人，从未如此清晰，又如此……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