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没说话,他看着许大茂,嘴唇哆嗦着,突然,噗通一声。
直挺挺地跪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膝盖砸地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大茂,救我!”
贾东旭的声音嘶哑破碎。
“我真没办法了,易中海那老狗他要逼死我啊,路全堵死了,傻柱那棒槌啊,他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淮茹去了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他吼回来了,他根本不信,在他心里易中海就是他亲爹,他根本不想听易中海坏话。易中海那老狐狸还起疑心了,今天直接杀到我家,明着说了,以后不准淮茹再去找傻柱,说孤男寡女坏傻柱名声,他这是把最后一点缝儿都堵死了啊。”
他猛地往前一扑,双手死死抓住许大茂的裤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大茂,你帮帮我,我求你了,我宁愿死,我跟他同归于尽,也不想再当他的狗了,你点子多,你再给我指条路,求求你!”
许大茂被他这突然一跪一扑,弄得一愣。
看着贾东旭那张哭的稀里哗啦的脸。
听着他那破釜沉舟的低吼,许大茂心里那点看热闹的戏谑劲儿,一下散了。
他没想到贾东旭被逼到这份上了。
更没想到傻柱那棒槌,对易中海那老登,感情这么深?
根子扎得这么牢?连秦淮茹都撬不动?
转念一想也是,现在贾东旭还没死,秦淮茹还不是个单身的寡妇,傻柱惦记不上。
这个时候,还没到让傻柱因为一个惦记不上的女人,直接就跟易中海这个心中的干爹翻脸。
他眯着眼,贾东旭是真的快被逼疯了,换谁被易老登这么捏着,十几年当牛做马,眼看有点盼头又被掐灭,都得疯。
但许大茂是谁?
他脑子转得飞快,贾东旭不能扑街。
他要是挂了,那贾家还不完全倒向易中海?
老子以后上哪找听话的厨子去?指望娄晓娥那生化武器?
还是吃四年食堂?食堂里大锅饭可没有什么好菜,天天青菜萝卜?想想就绝望。
再说了,易中海那老东西,整天端着个道德天尊的架子,看着就膈应。
天天在眼前晃,还动不动想给你洗脑?
烦都烦死了,只有蹲大牢的易中海,才是好易中海。
帮,必须帮,而且得帮到底,为了以后那口热乎饭,也为了看易老登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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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茂弯下腰,没去扶贾东旭,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起来,跪着顶个屁用,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贾东旭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死气。
“路…路没了…”
“路没了?”
许大茂嗤笑一声。
“易老登贪墨傻柱他爹生活费,白纸黑字,邮局都能查到存根,这是犯罪,铁板钉钉的犯罪,懂吗?”
贾东旭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大茂你的意思是报案?你之前不是说,报案没用吗?傻柱他不会追究,他…他认贼作父啊!”
“对,傻柱那棒槌,是头犟驴,他不会主动去告他干爹。”
许大茂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但是我们可以逼他,逼到他不得不告。”
“逼…逼他?”
贾东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盯着许大茂。
“怎么逼?傻柱他有啥弱点?”
许大茂看着他那副急切的样儿,心里很满意,这工具人还能用。
他慢悠悠地说:“傻柱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想想他是不是见人就吹?吹他工资高?吹他厨艺好?吹他是四九城纯爷们儿?最爱帮衬街坊邻居?”
贾东旭茫然地点点头。
“那脸面就是他的命。”
许大茂声音压低,带着狠劲儿。
“你说要是全厂全胡同都知道,他傻柱其实是个被人当狗训了十年的傻帽儿?亲爹寄的血汗钱被吞了?易中海的那点施舍帮衬,全是从他贪墨的生活费里施舍出来的?他不认亲爹反而还把仇人当亲爹供着,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加糊涂蛋?”
贾东旭浑身一颤,寒气窜上来,这…太毒了!这是要扒了傻柱的脸皮踩脚底下。
傻柱以后怎么做人?怎么娶媳妇?
一辈子背着白眼狼的称呼,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戳脊梁骨。
“他…他肯定受不了,得跟易中海拼命。”
贾东旭想到以后傻柱在大院,在街道,在轧钢厂,被人唾弃的那些画面,打个寒颤,声音发颤。
“对。”
许大茂一拍巴掌。
“戳脊梁骨比杀他还难受,为这张脸,他必须翻脸,必须追究那笔钱。”
贾东旭听着许大茂那套扒脸皮的毒计,眼睛刚亮起一丝狠光。
可下一秒,他猛地想到自己——随即脸瞬间变的惨白,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惊恐。
“可…可是,大茂,这话传出去我也完了啊,当狗训了十年,这话要是传开,我贾东旭不也成了全院的笑话?成了另一条被训的狗?我还怎么活?不能,大茂,不能带上我啊。”
许大茂看着他这副怂样儿,心里骂了句废物。
脸上却挤出哥俩好的笑,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东旭哥你傻啊?这事儿能让你出头吗?你只要把这事儿当个闲话悄悄地传出去就行,像风一样,谁知道风从哪起?再说,传的都是事实,就算知道是你传的又能如何?你有说错吗?”
他凑近,声音蛊惑:“跟工友跟大妈唠嗑时说:哎,都听说了吗?傻柱真可怜,被他院里的一大爷当狗养了十年,亲爹的钱被吞了,还蒙在鼓里呢,说是对着寄钱的亲爹恨着呢,反而认了这个贪钱的一大爷做了干爹,认贼作父,这不是糊涂蛋加典型的白眼狼?”
“就这么传,传得越邪乎越好,故事越精彩越好,看你发挥,传得傻柱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传得他恨不得钻地缝。”
贾东旭听着,心里那点恐惧被狠劲儿压下去一些,但还是不踏实,眼神闪烁。
“可大茂万一传着传着,把我也带进去了,说我也是被训的狗,那…那我…”
许大茂看着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眼神一冷。
接下来的话像钢针,狠狠扎进贾东旭的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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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旭哥,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贾东旭,现在就是易中海的狗,这点,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这狗你现在必须当,还得当好。”
贾东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狠话刺得一哆嗦,茫然又带着屈辱。
“为…为啥?被人戳脊梁骨,被骂还能是好事?”
“好事?”许大茂嗤笑一声,“对你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他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酷。
“你想想,你贾东旭是谁?你是易中海正儿八经磕过头,敬过茶的徒弟,亲的,懂吗?亲徒弟。”
“要是易中海真因为这事儿进去了,蹲了大牢,成了劳改犯,成了坏分子,你猜猜你这个亲徒弟会怎么样?”
贾东旭脑子嗡地一声,脸色瞬间死灰,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层。
许大茂盯着他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像锤子砸钉子。
“厂里会怎么看你?街坊邻居会怎么看你?劳改犯的亲徒弟,这顶帽子,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你身上,甩都甩不掉,到时候谁还敢跟你说话?谁还敢跟你来往?厂里会不会找个由头把你开了?或者让你一辈子当个一级工?抬不起头,活得像条丧家犬。”
贾东旭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劳改犯的亲徒弟这顶帽子…
比被训的狗可怕一万倍,那是真正的绝路,永世不得翻身。
许大茂看着他彻底被击垮的样子,声音放缓了些。
“可你要是现在把这易中海训狗的事儿…传出去,传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人都知道傻柱是受害者,你贾东旭也是受害者,你也是被易中海那老狗蒙蔽,欺骗,当狗训了十几年的可怜人,你也是不知情的!”
他拍了拍贾东旭僵硬的肩膀。
“等易中海倒了,进去了,你就是受害者,是值得同情的可怜人,是跟易中海划清界限的觉悟分子。到时候…他是他你是你,他是坏分子,你贾东旭不是,没人会说你是坏分子的徒弟,厂里说不定还会照顾你这个受害者,你的前途还在。”
许大茂最后一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贾东旭眼前的黑暗。
“可你要是现在不传,不把自己摘出来,等易中海真进去了,你这顶劳改犯亲徒弟的帽子就焊死在头上了,谁也救不了你。”
贾东旭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燃起两团疯狂的火,恐惧,屈辱,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求生欲和狠戾取代。
干了,必须干。
这不是为了脸皮,是为了活命,为了不被那顶劳改犯徒弟的帽子压死。
他用力抹了把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行,大茂,我听你的,这事儿我干了,明儿,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完了我就找人把闲话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