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穗宜醒来时,已然是日上三竿,身旁早就没了沈归羡的人影。
由着画船给她梳洗完毕后,虞穗宜方才恢复了些力气,继而开口问道,“正阳殿那边可有传话说何时去与太子妃请安?”
宫中规矩,妾室侍寝后,须得按照规矩,向正妻晨昏定省。
她先陆明珠一步侍了寝,只怕真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仗着正妻的身份磋磨一下她这个妾出出气,可不符合身为女主的陆明珠睚眦必报的人设。
“来了人了,说是往后每日辰时三刻去。”
“去正阳殿回话,我不去。”
画船闻言似乎并无任何意外,道了声是,便随意指派了一个三等丫鬟去回话。
看着画船的安排,虞穗宜表示很满意。
她才不要学陆明珠走什么憋憋屈屈的白莲花路线。
她虽是女配,家世却在女主陆明珠之上。
主要是宁毅侯府不仅能生,而且甚少有不争气的。
族内上千人,有约百人在朝为官,或文职或武将,这就是她敢硬刚陆明珠的底气。
陆明珠占了本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她若是再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只怕从此以后便要低人一等了。
而正阳殿内,陆明珠面色阴沉,眸中似淬了毒一般看着虞穗宜派来的人。
“你再说一遍?”
丫鬟面色恭敬,说出口的话却快将陆明珠气疯了。
“太子妃,我家主子说了,请安,她不来。”
说罢,丫鬟没再看陆明珠的脸色,福身告退,礼仪规矩无一丝错漏。
而陆明珠端坐着,死死的盯着那丫鬟离去的背影,眼眶通红。
她费尽心思才成了沈归羡的妻子,坐上了太子妃之位,眼见着成了未来的大凉国母,将要与她心爱之人共治天下。
她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如今却被这么一个贱丫头羞辱了!
陆明珠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手掌也不觉得痛。
她咽下喉间的腥味,颤声问道,“春迟,昨夜,藏娇殿叫了几次水?”
一旁的春迟看着自家主子落寞伤心的样子心有不忍,叹了口气,“娘娘,昨夜……”
“昨夜藏娇殿,叫了七次水。”
陆明珠闻言瞳孔一颤,咬紧了双唇,眼泪簌簌落下,满脸委屈。
“他……”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才是他的妻子啊!”
“当年他从贼人手中救下我,我俩一起逃亡,他为了救我掉下悬崖……”
“我不甘心!”
“我才是太子妃,是他的妻,他却弃我不顾,先与旁人洞了房,凭什么!”
陆明珠咬紧的双唇隐有丝丝血迹,恨恨道,“与我抢殿下的贱人,都得死!”
……
“哦?她当真如此做的?”
沈归羡眼眸中含着一抹兴味,他实在想象不到,传闻愚蠢懦弱的虞穗宜会如此硬气。
他还以为虞穗宜会忍下来。
毕竟她从小便就如此。
哪怕出身威名赫赫的宁毅侯府,面对欺辱自己的人,依旧不敢还手。
也不知虞家那群人如何养的,竟养成那样的性子。
“周禀辰,去藏娇殿。”
周禀辰低垂着头,心中暗暗惋惜,看来正阳殿给的一匣子金元宝留不住了。
殿下对藏娇殿的虞侧妃起了兴趣,明晃晃的打太子妃的脸面,日后只怕这正阳殿的日子不好过了呦。
不过……
这关他一个太监什么事?
他又没有怜香惜玉的本事。
看来,该是把那一匣子金元宝还回去了。
这泼天富贵,不是他能要得起的。
沈归羡一进藏娇殿,便见一妖娆妩媚的女子斜倚在榻上,眉头微皱。
“穗穗因何事忧愁?”
沈归羡心情很好,对于让他食髓知味的虞穗宜,他尚且有些耐心去哄她。
虞穗宜见沈归羡,却并未下榻行礼,而是轻哼了一声,冲沈归羡翻了个优雅又嚣张的白眼。
“殿下不知妾因何忧愁?”
沈归羡被瞪的一愣,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美人娇嗔,别有一番滋味,他倒是乐在其中。
“莫不是昨夜意犹未尽,穗穗对孤的身子不太满意?”
虞穗宜闻言一噎,抬脚轻轻踢了沈归羡一脚,面色微红,有些羞恼,“殿下别闹了。”
美人害羞让人爱不释手,沈归羡见眼前人面含春色,只觉恨不得立刻天黑。
后又觉得自己纵欲过度也非好事,硬压下了那股冲动。
“不闹你了,那你倒是说,你为何面色不虞?”
沈归羡随意的问出了口,像是根本不知晓她派人去正阳殿的事。
虞穗宜心中冷笑,狗男人要试探她。
她偏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既殿下问了,那妾便直说了。”
“妾不会每日去正阳殿请安。”
“不仅正阳殿,便是长秋宫皇后那里,妾亦是不会去服侍。”
说罢,虞穗宜微微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归羡,等着他表态。
在大凉,作为妾,不敬正妻,不孝婆母,是为忤逆,是要被凌迟的。
她倒是要看看,这所谓养沈归羡长大的嫡母皇后,与民间传闻一生挚爱的陆明珠,在沈归羡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沈归羡闻言颇为震惊。
他不理解。
却兴味更浓。
眼前人与他印象中的那个虞穗宜,性格可谓是天壤之别了。
“给孤个理由。”
沈归羡戏谑的看着虞穗宜,“若孤觉得你给的理由说的过去,便由着你。”
“否则,长秋宫那下懿旨罚你,孤可不会过问。”
虞穗宜轻嗤一声,“理由?”
“陆明珠抢了妾的正妻之位,妾心有怨愤,怕请安之时控制不住甩她巴掌,让殿下忧心。”
“至于长秋宫……”
“陛下贬虞氏女为妾,想来祖父的坟茔不太安稳,清河郡的上千虞氏族人,怕是得来都城祭奠一番呢。”
“殿下以为呢?”
虞穗宜扬起无辜的笑看向沈归羡,水盈盈的双目里满是清澈。
害,她能有什么坏心思。
族人来祭奠棺材板压不住的老族长,人之常情。
而沈归羡闻言两眼一黑。
他真是快被气笑了。
这女人竟然敢威胁皇家。
哪怕簪缨世族传承百年,底蕴深厚,哪怕宁毅侯府虞氏辖地清河郡占了大凉四分之一的地盘,哪怕虞氏族人入朝为官者甚多,更是出了几名开宗立派的大儒与战死沙场的名将,素来受百姓爱戴,哪怕虞氏百年来娶的公主郡主宗室女数不胜数……
沈归羡愣住了,
他越数落越心惊。
虞穗宜竟真有与父皇叫板的底气。
说起来,若非虞氏一族以遵皇命为第一家训,从来将皇族帝令奉为圭臬,过于愚忠,父皇又正有打压虞氏的意思,虞穗宜这出身,万万不可能为他的妾室的。
可……
虽然虞氏安分,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侧,皇族,也是很难安寝啊。
沈归羡压下心中深深的忌惮,隐晦的看了眼虞穗宜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