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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绝对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甚至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林羽手臂上那截残刃持续发出的微弱嗡鸣,如同远古的心跳,以及刃身两道暗金细纹散逸的、仅能照亮脚下尺许范围的朦胧光晕,证明着时间与空间并未在此凝固。

林羽和白狐僵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两张绷紧的网,捕捉着周围每一丝细微的动静——无论是气流的扰动,还是石壁的异响,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通道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带着一股浓重的、仿佛沉积了万古岁月的尘土味,还夹杂着一种更深沉的、由特殊石材散发的冰冷干燥气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活物的腥气,也没有机关触发的机括声,更没有妖兽潜伏的压迫感。

暂时安全。

高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剧烈的喘息声和急促的心跳声,立刻在狭窄的通道内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轻微的回音。林羽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滑坐下来,只觉得双腿发软,刚才亡命奔逃时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此刻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白狐也匍匐在他身边,受伤的后腿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的生死危机中完全平复,但它警惕的目光依旧不断扫视着深邃的黑暗前方,琥珀色的眸子在微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那只形似鳄鱼的恐怖妖兽,似乎真的被入口处的禁制所阻挡,并未追进来。通道入口处那层水波般的涟漪早已消失,重新化为一面坚实的石壁,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有过洞口,将他们彻底与外界的危险隔绝。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林羽低声自语,目光借着残刃的微光,仔细打量着身处的环境。通道呈规整的方形,宽度仅容两人并行,四壁和地面皆由一种灰白色的巨石砌成。这种石头异常坚硬,表面光滑如镜,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到任何斧凿的痕迹,仿佛是天然生成后被直接嵌入山腹,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神秘。通道一路向下倾斜,坡度平缓却坚定,如同一条通往九幽的阶梯,前方是无尽的黑暗,看不到尽头。

残刃的嗡鸣声始终没有停歇,节奏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这并非遇到危险时的警示,反而更像是一种……指引?或者说,像是游子回到故乡般的雀跃与亲近?林羽能清晰地感觉到,刃身传来的悸动感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这处神秘遗迹与残刃之间,存在着某种跨越万古的深层联系。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残刃——这是他目前能调动的全部力量。

嗡!

残刃轻轻一震,发出的光晕瞬间明亮了少许,如同风中的烛火被添了柴薪,暗金细纹也随之流转,散发出更清晰的光泽。嗡鸣声变得更加富有节奏感,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而随着光晕变亮,前方通道石壁之上,原本模糊不清的痕迹,渐渐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那是……壁画?还是文字?

林羽心中一动,强撑着站起身,伸手搀扶起身边的白狐。白狐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似乎在示意自己无碍。一人一狐相互依靠着,小心翼翼地沿着通道向下走去,残刃在前,如同一个微型的引路明灯,驱散着前方的黑暗。

越是深入通道,两侧石壁上的痕迹就越是清晰。林羽渐渐看清,那并非描绘场景的壁画,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刻痕!这些刻痕线条深邃,粗细不一,有的如同蜿蜒的河流,有的如同交错的星辰,有的则如同人体的经脉,构成了一幅幅深奥难懂的图案。它们并非现今玄风大陆通用的任何一种文字,更像是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符文,又或是某种高深功法的灵力运行路线图。

林羽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刻痕的含义,可仅仅是目光扫过,便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庞杂的信息强行涌入脑海,却又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无法解读。他只能隐约感受到,这些刻痕中蕴含着一种浩瀚、苍茫、磅礴无比的气息,仿佛承载着一个古老文明的智慧与力量。它们存在的岁月,定然久远得超乎想象,或许比玄风山脉本身还要古老。

白狐似乎也被这些刻痕吸引,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石壁,时而流露出迷茫,时而又闪过一丝极其古老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追忆,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微弱的呜咽,像是在回应刻痕中蕴含的某种信息。

通道一路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残刃的嗡鸣,再无任何其他声响,死寂得让人心慌。林羽甚至开始怀疑,这条通道是否会一直通向地心,直到将他们彻底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黑暗突然被微光照亮,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随着残刃的光晕扩散,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让林羽和白狐都不由得停下脚步,眼中充满了震撼。

这是一个呈完美圆形的空间,方圆足有近百丈,穹顶高悬,隐没在上方的黑暗中,看不到顶端,仿佛整座山腹都被掏空,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巨大溶洞,却又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脚下是平整光滑的石板地面,没有丝毫灰尘,显然常年不受外界干扰。空间的中心处,是一个高出地面尺许的圆形平台,平台边缘雕刻着与通道石壁相似的古老刻痕,透着一股庄严与肃穆。四周的石壁上,同样布满了那种深奥古老的刻痕,比通道内的更加复杂、密集,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络,将整个空间笼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圆形平台的正中央,斜插着一柄剑!

一柄只剩下半截的断剑!

剑身通体呈幽暗的墨色,与林羽手中的残刃材质如出一辙,泛着一种不反光的哑光质感。断剑的断口处参差不齐,边缘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仿佛是被一股巨力强行崩断,带着一种惨烈的破碎感。剩余的半截剑身斜插在平台中央的一个凹槽内,剑柄早已腐朽消失,只剩下裸露的剑身,却依旧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孤高剑意,以及一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悲凉与沉寂,仿佛一位战死的英雄,即便身躯破碎,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傲骨。

就在林羽看到这柄断剑的瞬间,他手中的残刃嗡鸣声陡然变得剧烈起来,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刃身的暗金细纹疯狂流转,散发出的光晕瞬间明亮了数倍,甚至主动牵引着他的手臂,想要挣脱束缚,向那半截断剑靠近!这种悸动如此强烈,如同游子见到了分离万载的亲人,又像是干涸的河床遇到了奔涌的江河,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亲近与渴望。

林羽心中巨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难道……他手中这截一直被当作“残刃”的铁条,根本不是什么匕首、短刀的碎片,而是……而是这柄断剑缺失的那一部分?!是它的剑尖!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强忍着残刃传来的强烈牵引感,搀扶着白狐,快步走到圆形平台的边缘。他屏住呼吸,借着残刃的光晕,仔细对比着手中残刃与平台上断剑的断口——两者的断口形状完美契合,如同拼图的两个部分;材质、颜色、甚至那种深入骨髓的苍凉气息,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异!

不会有错!

他手中的,正是这柄不知名上古神剑缺失的剑尖残片!

就在他彻底确认这一点的刹那,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发生异变!

林羽手中的残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两道暗金细纹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刃身上飞速流转,散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整个空间照亮了大半!一股庞大却异常温和的吸力,突然从残刃上传来,疯狂汲取着林羽体内那本就微薄的新生暖流——那是他数日来辛苦恢复的全部灵力!

林羽猝不及防,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吸力,体内的灵力瞬间被抽空!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感到丝毫不适,反而觉得残刃与自己之间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仿佛融为一体,成为了他手臂的延伸,甚至能感受到残刃传递来的“情绪”——一种跨越万古的喜悦与激动。

嗡——!

平台中央,那半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断剑,仿佛被同胞的气息唤醒,剑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它发出一阵阵越来越响亮的、清越如龙吟般的剑鸣,与林羽手中残刃的嗡鸣相互应和,一高一低,一沉一扬,交织成一曲沉寂万年后再次响起的悲怆与激昂,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悲壮历史。

整个地下空间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剑鸣声充斥!四周石壁上那些古老的刻痕,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流转闪烁,散发出红、蓝、金、绿等各色微弱的光华,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将整个空间装点得如同梦幻般的秘境。

轰隆隆!

圆形平台突然缓缓转动起来,带着沉闷的声响,如同古老的机关被重新激活。平台中心插着断剑的凹槽处,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如同初生的太阳,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阴霾。

一道模糊的、由白光构成的人形虚影,缓缓从断剑的剑身上升起来!这道虚影极其淡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和衣着,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个挺拔如松、傲骨嶙峋的轮廓,周身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恐怖剑意和历经万古沧桑的悲凉气息。仅仅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高山仰止、难以企及的感觉,仿佛是一位从神话中走出的绝世剑修。

那道光影缓缓“转头”,似乎“看”向了林羽,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他手中嗡鸣不止、激动万分的残刃。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林羽的脑海。这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直接的精神信息流,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将一段破碎的记忆传递给了他。

刹那间,林羽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无数混乱却清晰的画面:

一片浩瀚无垠的上古战场,天空破碎,大地龟裂,仙魔林立,剑气纵横,鲜血染红了苍穹;一柄璀璨夺目的神剑划破长空,剑光撕裂云层,斩落星辰,所过之处,神魔退避,所向披靡;一场惨烈到无法形容的大战,无数强者陨落,神剑的主人被围攻,神剑在激战中崩断,剑尖被击飞,消失在虚空之中;神剑主人身负重伤,携带着半截断剑,遁入这片玄风大陆,找到这处山腹,布下强大的禁制,最终力竭坐化,只留下断剑与无尽的遗憾;万载岁月流逝,沧海桑田,山脉变迁,这处遗迹被彻底掩埋,成为了无人知晓的秘密……

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戛然而止。

那道光影虚影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变得愈发淡薄,几乎快要透明。它最后“看”了一眼林羽手中的残刃,那目光中充满了欣慰、释然,以及一丝淡淡的嘱托,仿佛终于了却了一桩跨越万古的心愿。随即,整个虚影化作点点流光,如同百川归海般,尽数涌入了林羽手中的残刃之中,消失不见。

嗡——!

残刃爆发出最后一声高昂而清越的鸣响,光芒渐渐内敛,重新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只是刃身上的暗金细纹变得更加清晰深刻,隐隐透着一股灵动的气息。刃身似乎也在无形中延长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整体的气息变得更加古朴、厚重,内蕴光华,不再像之前那般锈迹斑斑、死气沉沉。

圆形平台停止了转动,断剑重新陷入沉寂,只是剑身上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光泽,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石壁上的刻痕也停止了闪烁,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那股浩瀚苍茫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整个地下空间再次陷入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异变从未发生过。

但林羽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些破碎的画面和庞大的信息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静。他终于知道了这柄残刃的来历——它并非凡物,而是一柄来自上古的绝世神剑的剑尖残片!这柄神剑,名为【陨星】!一个如同它的力量般震撼人心的名字!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在那道光影虚影融入残刃的瞬间,一股精纯无比、却又异常温和的能量,突然从残刃中反哺回他的体内!这股能量如同甘甜的泉水,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修复着之前战斗留下的暗伤,甚至连他灵力透支、根基受损的隐患,都在被缓缓弥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丹田气海正在快速充盈,新生的暖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经脉变得更加宽阔坚韧,之前的虚弱感一扫而空!他的修为不仅完全恢复,甚至隐隐有所精进,距离炼气期三层的门槛,只有一步之遥!

而他身旁的白狐,似乎也沐浴到了那道光影散逸出的些许能量,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原本苍白的皮毛重新焕发出光泽,气息变得越发悠长沉稳,琥珀色的眸子里,灵光更盛,隐隐透着一股超越之前的灵动与智慧。

许久之后,林羽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残刃——不,现在应该称之为【陨星】剑尖了。它虽然依旧残破,却仿佛拥有了生命,能与他的心意相通,传递着温和而坚定的力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陨星】的内部,似乎沉睡着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只是暂时被封印着,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而他与【陨星】之间,也建立起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深刻联系,再也无法分割。

他缓步走上圆形平台,来到那半截【陨星】断剑面前,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慨。他没有试图去拔出这半截断剑——他知道,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实力,根本不配拥有它,也无法驾驭它蕴含的恐怖力量。这半截断剑,需要等到他足够强大,能够让【陨星】重归完整的那一天,才有资格去触碰。

他将手中的【陨星】剑尖轻轻凑近断剑的断口处,只是轻轻一碰。

嗡…

一声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共鸣声响起,两部分残剑似乎在回应着彼此,传递着跨越万古的思念与期盼。

“我会的。”林羽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像是在对这半截断剑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立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让你重归完整的方法,让【陨星】重现辉煌,完成你主人未竟的心愿。”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陨星】剑尖,贴身藏好。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处上古遗迹,将四周石壁上那些古老刻痕的模样尽力记在脑中——虽然现在无法理解,但他知道,这些刻痕中必然蕴含着惊天的秘密,或许将来会成为他解开【陨星】之谜、提升实力的关键。

然后,他转身搀扶起已然恢复精神的白狐,一步步向着来时的通道走去。

该离开了。这里虽然安全,却并非久留之地。外界的危险尚未解除,妖狼的威胁依旧存在,他需要尽快变得更强,才能真正守护好自己和白狐。

当林羽和白狐走到通道入口处的石壁前时,他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陨星】剑尖。嗡的一声轻响,石壁上再次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洞口重新显现出来。

阳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带着温暖的气息,驱散了通道内的冰冷。林羽深吸一口气,扶着白狐,一步步走出了这处隐藏在山腹深处的上古遗迹。

外界依旧危机四伏,玄风山脉的深处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此刻的林羽,心中已无丝毫恐惧。

手握【陨星】,身负上古传承的期盼,前路纵有万般艰险,他亦有一剑破之的勇气与决心。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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