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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城西,密院。

地下的暗室,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将墙壁上斑驳的霉痕,映照得如同鬼魅的爪印。

锦书被绑在一张沉重的铁木椅上,嘴里的布条已经被取下,但她的手脚,却被牛筋绳牢牢地捆缚着。

她抬起头,凌乱的发髻下,是一张毫无血色,却依旧带着几分宫中历练出的、高傲与倔强的脸。她冷冷地看着坐在对面,正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一把匕首的云景,眼中没有半分求饶,只有一片死寂。

“锦书姑姑,我们又见面了。”云景将匕首擦拭得寒光四射,他没有看她,声音却平静得令人心悸,“这里,不是刑部大牢,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把你该说的,都说了吧。”

锦书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云二公子,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我是如何奉皇后娘娘之命,‘照顾’太子殿下的吗?还是想让我画押,承认自己图谋不轨?”

她有恃无恐。

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咬死是皇后指使,那么,相国府就绝不敢将她怎么样。

指控皇后,等同谋逆。云家,担不起这个罪名。

“皇后?”云景终于抬起头,他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森然,“你以为,到了这里,你把皇后娘娘抬出来,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他站起身,走到锦书面前,将那只冰冷的仙鹤铜炉,重重地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东西。”云景的声音,陡然转冷,“你真以为,我们费这么大的功夫,把你弄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你指认皇后?”

他俯下身,凑到锦书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想知道的,是那个绣在屏风夹层里的……‘银凤血瞳’!”

轰!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锦书的灵魂深处!

她那张故作镇定的脸,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比墙上的石灰还要惨白!

那不是惊慌,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恐惧!

“你……你们……怎么会……”她失声呢喃,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云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瞬间的失态,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皇后,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身份。而那个神秘的徽记,才是这群人真正的核心,是他们绝不能暴露的、最大的秘密!

“怎么会知道,是吗?”云景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保住你身后的人?我告诉你,没用的。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告诉我们,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在京城之中,还有哪些同党?”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说出来,我可以做主,给你一个痛快。否则……刑部的手段,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

锦书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是天人交战的挣扎与绝望。

她知道,云景说得没错。

当那个徽记暴露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良久,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发出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充满了自嘲与悲凉。

“没用的……你们斗不过的……谁也斗不过……”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云景,仿佛在看一个,即将步入地狱却不自知的可怜人。

“告诉你们,也无妨。”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如同两块破瓦在摩擦,“我们……叫‘衔尾凤会’。”

衔尾凤会!

云景的心,猛地一跳,他将这个名字,死死地刻在了心里。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皇后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立刻追问。

锦书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解脱般的笑容。

“我的任务……完成了。”

话音未落,一股黑色的血液,突然从她的嘴角,汩汩流出!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云景,那眼神,充满了怨毒,也充满了……一种得偿所愿的快意!

不好!

云景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想要捏开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锦书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头颅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她竟是在牙槽之中,藏了剧毒!

云景站在原地,看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这个女人,宁可服毒自尽,也不愿再多透露半个字。

那个名为“衔尾凤会”的组织,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能让他们的成员,对死亡,都毫无畏惧?

……

与此同时,相国府,藏书阁。

云奕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两天两夜,他几乎将整个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从《大周列传》到《南疆异闻录》,从官方史册到民间野史,他查阅了上千卷书册,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银凤血瞳”徽记的记载。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难道,是自己查错了方向?

他烦躁地站起身,想要出去透口气,手臂却不小心,碰倒了书案一角堆积如山的一摞书。

哗啦啦——

十几本泛黄的古籍,散落一地。

其中一本,书页已经残破不堪,连封面都脱落了,看上去,就像是一本无人问津的废纸。

云奕叹了口气,弯腰去捡。

就在他捡起那本无名古籍的时候,一张被压在书页里的、薄如蝉翼的桑皮纸,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那似乎是一张……书签?

他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张桑皮纸。

纸上,没有字,只有一个用朱砂印泥,印上去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图样。

那图样,正是一只衔着自己尾巴的、形态妖异的银色凤凰!而凤凰的眼睛,则是一点猩红!

“找到了!”

云奕的倦意,瞬间被狂喜冲得无影无踪!他立刻翻开那本无名的残本,借着烛光,辨认着那上面用古篆体写就的、蝇头小字。

这一看,他的脸色,却变得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凝重。

这,并非史书。

而是一本前朝禁书,名为《焚天录》。

书中记载,早在前朝覆灭之际,曾有一个信奉“不死神凰”的神秘教派,暗中崛起。他们认为,真龙天子,气数已尽,唯有浴火重生的神凰,才能带来永恒。

这个教派的图腾,便是“银凤血瞳”,又名“衔尾凤”。

他们暗中搜罗前朝遗孤,培养死士,试图颠覆王朝,复辟旧国。书中更是隐晦地提及,这个组织,擅用一种诡异的“夺运”之术,能窃取他人气运,化为己用!

而在书页的最后,云奕看到了这个组织的名字。

“……其会众,皆以‘衔尾凤’为号,自称……‘衔尾凤会’!”

……

三日期限的最后一个黄昏,镇北将军陆擎,如约而至。

他依旧是那身朴素的藏青色布袍,依旧拄着一根普通的木杖,但他的眼神,却比三日前,更加锐利,也更加……急切。

相国府,内堂。

云舒亲自将那根暗红色的雷击枣木手杖,奉还到他的面前。

经过三日的镇压与净化,这根手杖,此刻散发出的赤金色光芒,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内敛。那股煌煌神威,尽数收敛于杖身之内,不再外放,却更显其不凡。

“老将军,幸不辱命。”

陆擎接过手杖,只觉得入手温润,那股熟悉的、霸道的力量,再次传遍全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杖之上的那股阴煞之气,已经荡然无存。

“那老夫的病……”他沉声问道。

“将军的病根,在于体内郁结多年的战场煞气。此煞气,已与您的气血融为一体,寻常药物,难以根除。”云舒不慌不忙地说道,“唯一的办法,便是以刚克刚,将其……逼出体外。”

她顿了顿,清澈的目光,直视着陆擎。

“请老将军,屏息凝神,将全身气力,汇于右手,紧握此杖。然后,将您毕生的杀伐之气,尽数灌注其中!手杖的纯阳之力,会与您的煞气产生冲撞。届时,会痛苦万分,但还请将军务必忍耐。煞气不出,绝不可松手!”

陆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戎马一生,什么痛苦没有尝过?

“好!”

他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当即在堂中盘膝而坐,双手紧握住那根雷击枣木手杖,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一股无形的、尸山血海般的气势,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那是他征战数十年,斩杀过无数敌人,才凝练出的、独属于他的军煞之气!

随着这股煞气被主动催发,并疯狂地涌入手杖之中,那根原本光华内敛的手杖,骤然间金光大放!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彻整个内堂!

陆擎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那张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仿佛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云舒的眼中,金芒流转。

她能“看”到,一股股浓郁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煞气,正从陆擎的四肢百骸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逼出,然后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向那根手杖!

而手杖之上,那煌煌的赤金色光芒,则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炉,将所有涌入的黑色煞气,尽数焚烧、净化!

“滋啦……滋啦……”

空气中,甚至传来了一阵阵轻微的、如同烤肉般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擎的全身,都已被汗水湿透,但他依旧咬紧牙关,死死地握着那根手杖,没有半分松懈。

终于,当最后一缕黑气,从他天灵盖中被逼出,涌入手杖之后,那漫天的金光,才缓缓收敛。

“噗——”

陆擎猛地张开嘴,喷出了一口暗红色的、带着腥臭味的瘀血。

随即,他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那股常年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冷与暮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返璞归真、重获新生的轻松与通透。

他睁开眼,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精光四射,竟比三日前,更显神采!

“好……好!好一个相国府的千金!”他长身而起,仰天大笑,声音洪亮,震得屋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而下。

纠缠了他十年的顽疾,今日,终于尽数根除!

他看向云舒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然而,云舒此刻,却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陆擎方才吐出的那口瘀血之上,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上,血色尽褪,竟比方才的锦书,还要苍白!

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那双能洞悉天机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惊骇与恐惧!

因为,就在方才,在那最后一缕黑色的煞气,被逼出陆擎体内的瞬间,她看到了!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浓郁的黑色煞气之中,竟缠绕着一缕极细、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银色丝线!

那银线的形态,那银线的气息,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那,正是前世,将她视为妖孽,害她家破人亡,最终将她活活烧死的那群人身上,所特有的、那种诡异的、充满了掠夺与不祥的……银色气运!

原来……是他们。

原来,一直都是他们!

从前世,到今生,那双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从未离开过!

“云姑娘?”陆擎感受到了她的异样,收敛了笑声,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方才……耗费了心神?”

云舒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眼前的陆擎,穿过相国府的重重院墙,望向了那巍峨的、被无尽权欲与阴谋笼罩的……紫禁城深处。

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

这盘棋,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而她,早已是……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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