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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雾还没散尽时,计宁被客厅的响动惊醒。他揉着眼睛推开门,看见白致正背对着他站在玄关,双肩绷得笔直,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指节泛白。

“怎么了?”计宁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脚下的拖鞋在地板上蹭出轻响。

白致猛地转过身,那张纸被他慌乱地塞进裤兜,脸色白得像蒙了层霜。“没什么。”他的声音比平时冷硬,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计宁,“该上学了,我去做早餐。”

计宁盯着他紧绷的背影走进厨房,眉头悄悄皱起。刚才那纸角露出来的字迹很眼熟,像是医院的诊断记录——他上周在白致桌肚见过类似的纸张,当时被对方一把按住,说只是“过期的体检报告”。

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计宁走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白致背对着他煎鸡蛋,动作有些僵硬。晨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身上,给乌黑的发梢镀了层金边,却暖不透那身拒人千里的寒气。

“昨晚……”计宁斟酌着开口,“睡得还好吗?”他其实想问“糯糯后来回去了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白致这反应,显然不记得深夜钻进被窝的事。

油锅“滋啦”响了一声,白致翻鸡蛋的铲子顿了顿:“挺好的。”他把煎得焦黑的鸡蛋盛进盘子,推到计宁面前,“吃吧。”

计宁看着那道糊成炭色的鸡蛋,突然想起昨晚糯糯抱着枕头蹭他胳膊的样子,软乎乎的像只小猫。他拿起叉子戳了戳焦壳:“你平时……都自己做饭?”

“嗯。”白致低头喝着牛奶,杯沿遮住了半张脸,“爸妈忙。”

计宁没再追问。他知道白致的爸妈在国外工作,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以前总觉得学神孤高清冷是天性,现在才隐约明白,那层冰壳底下藏着多少孤单。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窗外的雨停了,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计宁偷偷看白致,发现他喝粥时总用勺子刮碗底,把最后一粒米都舀干净,手指在桌布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像是在紧张什么。

“喂,”计宁突然把自己没动的煎蛋推过去,“这个给你,我不爱吃焦的。”

白致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却默默用叉子把焦蛋拨到自己盘子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计宁突然觉得这冰山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

上学路上,计宁故意走得很慢,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白致跟在他身边,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昨晚打雷的时候,”计宁踢飞一块碎玻璃,“我好像听见你房间有动静,是不是也被吵醒了?”

白致的脚步顿了顿,喉结上下滚了滚:“没有。”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可能是风吹窗户的声音。”

计宁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这人明明在撒谎,却连掩饰都不会。他放慢脚步落后半步,看着白致挺直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校服后颈处沾着根浅棕色的头发——那是自己的发色。

看来糯糯昨晚没少折腾。计宁摸着下巴偷乐,心里那点对“治疗记录”的疑虑被这发现冲散了大半。

早读课上,计宁把昨晚糯糯落下的小熊挂件往白致桌肚里塞,指尖不小心碰到个硬壳本子。他想起白致总在课间偷偷翻看,还会对着某页发呆,好奇心突然被勾了起来。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他飞快地抽出本子翻开——

第一页是清秀工整的字迹,写着“2023.9.12 今天又失控了,他打碎了妈妈最喜欢的花瓶”;第二页的字迹张扬狂放,墨迹几乎要透纸背:“那老太婆本来就偏心!碎了正好!”;第三页的字迹软乎乎的,还画着哭唧唧的小猫:“花瓶碎了好可惜,糯糯怕怕……”

计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僵在纸页上。这是……他们的日记?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计宁吓得手一抖,本子“啪”地掉在地上。白致脸色铁青地站在桌旁,攥着拳头的手在发抖,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全班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班主任老王推了推眼镜:“计宁!白致!你们俩干什么呢?”

计宁慌忙捡起本子塞进白致怀里,站起身:“老师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碰掉了白致的笔记本。”

白致死死抱着本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抿成条直线,一个字都没说。老王盯着他们看了几秒,挥挥手让坐下,又继续在黑板上写字,只是那道目光总时不时飘过来,像探照灯似的。

一整节课,两人都没说话。计宁能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白致把本子塞进书包最深处,拉上拉链时用了很大的力气,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课间操时,计宁被白致堵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对方背对着光站着,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我不是故意的,”计宁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树干,“我就是不小心……”

“不小心?”白致逼近一步,阴影把计宁整个人罩住,“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发现我不正常,发现我是个怪物?”他的声音发颤,眼睛红得吓人,像被踩住尾巴的困兽。

计宁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恐惧,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伸手想碰白致的胳膊,却被对方猛地挥开。

“别碰我!”白致后退一步,双手抱头蹲下身,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离我远点……求你了……”

那声带着哭腔的“求你”像根针,狠狠扎进计宁心里。他蹲下来,轻轻拍着白致颤抖的后背,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你不是怪物,一点都不是。”

白致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呜咽声从臂弯里钻出来,像只受伤的小兽。计宁这才发现,这座看似坚硬的冰山,其实比谁都脆弱。

上课铃响了,计宁扶着白致站起来,发现他眼角沾着未干的泪痕。“走吧,”计宁扯了扯他的校服袖子,“再不去老王该找来了。”

白致低着头没动,声音闷闷的:“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不行。”计宁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拽地往教学楼走,“你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待会儿指不定又钻牛角尖。”他故意说得轻松,“再说了,同桌就得有同桌的样子,缺课得一起缺。”

白致被他拖着走,脚步踉跄,却没再挣扎。计宁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在慢慢放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

走到教室后门时,白致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说:“那本子……”

“我没看清。”计宁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就算看清了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会多嘴的。”

白致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跟着计宁走进教室。老王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多问,继续讲课。

计宁坐下时,发现桌肚里多了颗草莓糖,糖纸被揉得皱巴巴的,显然在手里攥了很久。他偷偷看白致,对方正低头看着课本,耳根悄悄泛着红。

窗外的阳光正好,蝉鸣声声,计宁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治疗记录和日记本里的秘密,或许没那么可怕。

至少,他不会像别人那样,把白致当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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