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晨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筛下来，在巷口投下斑驳的光影。计宁踩着满地碎金往里走，老远就看见阿野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那绝对不是白致会穿的衣服。
“你倒挺准时。”阿野抬眼时，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动作带着股混不吝的野气，“那家伙到现在还锁着门，跟自己较劲呢。”
计宁踢开脚边的石子：“他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阿野嗤笑一声，往墙上重重一靠，“缩在被子里装死，跟个娘们似的。”话虽刻薄，眼神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我跟他吵了一早上，嗓子都快冒烟了。”
计宁想起白致红着眼眶逃跑的样子，心里有点发闷。“你替他给什么交代？”
“交代？”阿野突然逼近一步，两人鼻尖差点撞上，他身上的薄荷烟味混着阳光的味道，有种奇异的侵略感，“交代就是——那家伙怂归怂，但他昨晚没睡，对着天花板数了四百二十三颗星星。”
计宁愣住了：“四百二十三颗？”
“傻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阿野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就是怕耽误你，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他突然伸手，指尖划过计宁的下巴，动作又快又轻，“但我不一样，我觉得你俩挺配。”
计宁的脸腾地红了，后退半步：“你干什么？”
“干你想干的事。”阿野挑眉，眼神里的桀骜混着点狡黠，“那家伙不敢碰你，我敢。”他说着又要往前凑，却被计宁一把推开。
“别胡闹。”计宁的声音有点发紧，“我跟他的事，我自己解决。”
阿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行，给你面子。”他往回退了两步，靠回墙上，“但我得提醒你，那家伙吃软不吃硬。你要是真想跟他好，就得比现在更不要脸点。”
计宁没接话，只是踢着地上的石子。他知道阿野说得对，白致就像只裹着硬壳的蜗牛，不使劲敲敲，根本不肯把柔软的内里露出来。
“对了，”阿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这个给你。”
计宁打开一看，是颗用玻璃糖纸包着的星星糖，里面嵌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天台风大，记得加衣服】。
“他今早偷偷塞给我的，嘴硬说让我扔了。”阿野耸耸肩，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又有点羡慕，“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计宁捏着那颗星星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心里突然暖得发胀。“他不是有病，他是……”
“是个傻子。”阿野替他说完，转身往巷口走，“我得回去了，再晚点那家伙该把自己闷死了。”他走到巷口时突然停下，没回头，“放学别走，他要是再敢躲你，我把他绑过来。”
计宁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捏着星星糖笑了。他把糖塞进最里层的口袋，指尖能摸到那张纸条的纹路，像摸到了白致藏在冰壳底下的温度。
下午的数学课，计宁故意把练习册往白致那边推了推，露出大片空白。“这道题……”
白致没等他说完就往旁边挪了挪凳子，拉开半臂距离，声音冷得像冰：“不会。”
计宁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可我记得上次这道题，还是你教我的。”
白致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书页边缘被捏出深深的折痕。“忘了。”
“哦，”计宁拖长了调子，从书包里掏出颗草莓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那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记得呢。”他说话时，故意把糖纸往白致那边弹了弹，落在他摊开的练习册上。
白致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把糖纸扔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拨到一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计宁看着他的小动作，心里的胜算又多了几分。他知道白致在动摇，就像初春河面的冰，看着坚硬，其实底下早就开始融化了。
放学铃响时，计宁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白致。果然，白致抓起书包就想溜，却被计宁一把按住了手腕。
“别走啊，”计宁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妈今天做了红烧肉，去我家吃？”
白致的身体瞬间绷紧，想抽回手，却被计宁攥得更紧。“放开。”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放。”计宁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除非你告诉我，昨晚数星星的时候，有没有数到我那颗？”
白致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兔子，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计宁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柔软突然泛滥成灾，刚想松手，却感觉对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我……”白致的声音细若蚊吟，“我没数……”
“骗人。”计宁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阿野都告诉我了。”
提到阿野，白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戳穿了心事的小孩。他猛地抽回手，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动作快得像在逃跑，却在门口顿了顿，没回头。
“我……我晚上有事。”
计宁看着他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突然笑出声。他知道，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妥协。
晚自习结束时，计宁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白致站在路灯下，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笔直。他走过去，故意撞了撞对方的胳膊：“不是说晚上有事吗？”
白致猛地转过身，手里还攥着个保温桶，桶身印着的小熊图案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我妈……我妈让我给你带的。”他的声音很轻，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计宁，“她说谢谢你上次帮我……”
计宁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保温桶烫得惊人。“你妈怎么知道我爱吃红烧肉？”
白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猜的。”
“猜的？”计宁挑眉，伸手接过保温桶，故意用指腹蹭过他的指尖，“那你可真厉害，连我爱吃肥的还是瘦的都猜到了。”
白致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转身就想走，却被计宁拉住了。“等等。”计宁打开保温桶，用勺子舀起块颤巍巍的红烧肉，递到他嘴边，“你也吃一块，你妈做的挺香。”
白致看着那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又看了看计宁期待的眼神，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温热的肉汁在舌尖炸开，带着熟悉的酱油香——那是计宁家常用的调料味道。
“怎么样？”计宁的眼睛亮晶晶的。
白致没说话，只是脸颊红得快要滴血，转身快步往前走，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了些。计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攥着衣角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像是在抑制什么笑意。
保温桶里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计宁觉得，这大概是他吃过最甜的肉了。他快步追上去，和白致并肩走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缠在一起。
“喂，”计宁突然开口，“明天天台见？我有题要问你。”
白致的脚步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计宁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场关于喜欢的拉锯战，他好像快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