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连新绿,掌心握暖光
陆峥的靴子踩在新铺的草皮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草皮是用蓝藻营养液泡过的,比普通草皮耐活十倍,是苏芮花了半个月才培育出来的,铺在营地通往新水源的路上,像条绿色的地毯。
“爸,草在挠我的脚。” 清澜光着脚丫在草皮上跑,小脚趾缝里塞满了草屑,却笑得像只偷吃到蜜的小蜜蜂。她的新裙子是用蓝藻布料做的,淡蓝色的,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是苏芮昨天连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被小姑娘当成了宝贝,见人就转圈展示。
“慢点跑,别摔了。” 陆峥的义手拎着个水桶,里面装着刚从新水源打来的水,清澈得能看见桶底的花纹。他往路边的沙漠玫瑰浇了点水,花瓣立刻舒展了些,嫩黄的颜色比昨天鲜亮多了,“这花比二柱子还娇贵,一天得浇三次水,少一次就耷拉脑袋。”
“那是因为它知道谁对它好。” 苏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推着辆独轮车,上面装着新培育的碱蓬幼苗,绿得能掐出水来。她的白大褂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沾着泥土,像幅随意的水墨画,“就像清澜知道谁给她做新裙子,对吧,小公主?”
清澜立刻跑到苏芮身边,帮她扶着独轮车,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芮姐做的裙子最好看,比商队带来的花布裙好看一百倍!小虎说像天上的云,我觉得像星星花的花瓣。”
苏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一缕调皮的碎发别到耳后。“等湖边的沙子再改良改良,咱们就种上波斯菊,到时候给你做条菊花裙,比现在这条还好看。” 她推着独轮车往湖边走,车轮碾过草皮的声音很轻,像小猫在走路。
陆峥跟在后面,看着苏芮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推着独轮车,只不过上面装的是蓝藻样本和简陋的工具,而现在,车上是生机勃勃的幼苗,路是绿色的草皮,终点是波光粼粼的湖 —— 虽然这湖现在还只有半个足球场大,却比三年前任何人敢想的都要大。
湖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了。老周带着人搭建栈桥,用的是从废弃村庄拆来的木板,虽然有点旧,却被他打磨得光滑,踩上去稳稳当当。二柱子则在教孩子们游泳,他自己也才刚学会狗刨,却装得像个游泳健将,结果脚下一滑,“噗通” 一声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旁边小虎的新衣服,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二柱子这技术,能把鱼呛死。” 陆峥笑着说,把水桶里的水倒进灌溉渠。渠水顺着坡度往下流,灌溉着岸边新种的碱蓬,幼苗立刻舒展了叶子,像一群伸懒腰的孩子。“你说这碱蓬能长多大?能结出能吃的东西不?”
“能长到半人高,结的种子能磨成粉,虽然有点涩,却比发霉的小米强多了。” 苏芮蹲下来,用手指拂过碱蓬的叶子,叶片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等明年收了种子,给你做碱蓬饼吃,就着沙虫汤,保证你吃三碗还想吃。”
清澜突然指着湖中心,那里的水面泛着淡淡的蓝,是蓝藻和星星花顺着水流扩散过去的,在阳光下像块巨大的蓝宝石。“爸!芮姐!你们看!星星花追到湖里了!它们是不是想游泳?”
苏芮的眼睛亮了,比看到二柱子落水还兴奋。她从口袋里掏出检测仪,往湖边一放,屏幕上的活性指数立刻飙升,绿色的曲线像条欢快的蛇。“它们在适应新环境!比在培育池里活跃多了!” 她的声音带着激动,“这说明湖水的环境更适合它们共生,说不定能长到整个湖都是!”
陆峥往湖里扔了块石头,涟漪扩散开来,蓝色的共生体随着水波起伏,像片流动的星空。“长得越多越好,最好能把这湖水净化得能直接喝,到时候净化塔都能拆了,省得天天给它上油维护,比伺候个祖宗还费劲。”
“那可不行,净化塔还有别的用。” 苏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打算把它改造成科研站,里面放显微镜、培养箱,还有从商队换来的电脑,虽然旧得能当古董,但修修还能用,到时候就能查更多关于硅基生物的资料了。”
清澜突然拉着苏芮的手往栈桥跑,小短腿跑得飞快:“芮姐!快来看!老周爷爷的栈桥搭好了!他说要第一个在上面钓鱼,说湖里的鱼肯定比培育池的蓝藻好吃!”
陆峥和苏芮赶紧跟过去,只见老周正往鱼钩上挂鱼饵 —— 是用沙虫卵做的,腥气十足,据说对湖里的透明鳅特别管用。他的宝贝烟斗放在旁边的木板上,烟锅里还冒着淡淡的烟,显然是刚抽过。
“老周,你这鱼饵能钓上鱼来吗?” 陆峥笑着问,靠在栈桥的栏杆上。栏杆是用蓝藻纤维缠的,又结实又防滑,是苏芮新研制的材料,比普通麻绳耐用十倍。
“你就等着瞧吧。” 老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鱼钩甩进湖里,动作却有点笨拙,鱼钩差点勾住自己的帽子,“我年轻时在老家,一天能钓一桶鱼,这湖里的鱼再精,也逃不过我的鱼钩。”
话音刚落,鱼线突然绷紧,老周 “哎哟” 一声,赶紧往回收线,鱼竿弯得像个 C 形,显然是钓上了大家伙。“好家伙!这力道,至少有两斤重!” 他的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收线,引得旁边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伸长脖子盯着水面。
“是透明鳅!” 苏芮第一个看清,眼睛瞪得溜圆,“而且是母的!肚子鼓鼓的,说不定有鱼卵!”
老周更激动了,手都开始抖,结果收线太急,鱼钩突然脱了,透明鳅 “嗖” 地一下钻进水里,只留下一圈涟漪。老周气得直跺脚,烟斗都差点扔湖里:“可惜了!就差一点!这破鱼比拾荒者还狡猾!”
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清澜笑得直不起腰,指着老周说:“周爷爷被鱼耍了!鱼说‘来抓我呀,抓不到吧’!”
陆峥也笑了,帮老周重新挂好鱼饵:“别急,湖里的鱼多着呢,慢慢钓,总能钓到。” 他的义手在阳光下泛着光,帮老周甩钩时,动作比他自己的真手还稳,“你看,这样甩,鱼钩才能沉到鱼多的地方。”
老周果然很快又有了收获,这次是条巴掌大的透明鳅,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能看见肚子里的沙虫卵。“抓到你了吧!小东西!” 老周笑得合不拢嘴,把鱼放进旁边的水桶里,“晚上给孩子们熬鱼汤,加新种的姜片,保证鲜掉眉毛!”
“周爷爷真棒!” 清澜拍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我也要钓鱼!我要钓条最大的,给爸爸和芮姐补身体!”
陆峥找了根小竹竿,帮清澜做了个简易鱼竿,挂上鱼饵递给她。小姑娘像模像样地坐在栈桥上,小脚丫晃来晃去,离水面只有寸许,吓得陆峥赶紧用手护着她的腰,生怕她掉下去。
苏芮则坐在旁边的木板上,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她画下湖的形状,标注了水深和水温,还画了几笔岸边的碱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在啃桑叶。“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给这湖起个名字?” 她突然抬头问,阳光透过她的发隙,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老是叫‘湖’,太没特色了。”
陆峥想了想,看着湖面上泛着的蓝光,像无数颗星星沉在水底。“叫‘星落湖’怎么样?星星落下的湖。” 他的目光落在清澜身上,小姑娘正专注地盯着鱼竿,小脸上满是认真,“清澜不是叫星星花吗?这湖就叫星落湖,挺配的。”
“星落湖。” 苏芮念了一遍,眼睛亮了,“好听!比我想的‘蓝藻湖’有诗意多了。”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三个字,字体娟秀,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星星,“等以后湖再大些,就在岸边立块石碑,把名字刻上去,再写上是谁发现的,谁培育的共生体,让后人都知道这段历史。”
陆峥笑了,觉得这想法有点傻,又有点让人期待。后人?说不定清澜的孩子,就能在这湖边长大,知道他们的爷爷奶奶曾经在这片沙漠里,用双手挖出了水,种出了绿,创造了奇迹。
太阳慢慢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星落湖的水面也被染成了暖色,蓝藻和星星花的蓝光在暖色中若隐若现,像幅色彩斑斓的画。老周钓了满满一桶透明鳅,笑得嘴都合不拢,说晚上要给大家做泥鳅钻豆腐,让孩子们尝尝鲜。
二柱子终于学会了游泳,虽然还是狗刨,却能游到湖心再游回来,上岸时还得意地冲孩子们挥手,结果脚下一滑,又摔了个屁股墩,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清澜也钓到了一条小鱼,只有手指头长,却被她当成了宝贝,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小水桶里,说要养着当宠物,给它取名叫 “蓝点点”。
“该回家吃饭了。” 陆峥抱起清澜,小姑娘的小水桶晃悠着,里面的蓝点点在水里欢快地游着。他的义手碰了碰苏芮的胳膊,“老周的泥鳅钻豆腐,再不去就被二柱子那吃货抢光了。”
苏芮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吧,再晚清澜的蓝点点该饿了。” 她往营地的方向走,白大褂在夕阳下像块发光的玉,“对了,明天让瘦猴去商队那边换点菜种,我想在湖边开垦块菜地,种点萝卜白菜,老是吃沙虫和碱蓬也不行,得给孩子们补充点维生素。”
“你说了算。” 陆峥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女儿,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三年前那个连喝口水都要算计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他们有了湖,有了绿,有了鱼,有了彼此。
清澜在他怀里已经快睡着了,小嘴里还念叨着:“蓝点点要好好长大,跟星星花一样…… 明天给它喂蓝藻粉……”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苏芮的衣角,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峥的目光落在苏芮挽起的袖口上,那里有块淡淡的疤痕,是三年前在矿洞里留下的,现在已经变成了浅粉色,像朵小小的花。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和青草的香味,拂过他的脸颊,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
他知道,这沙漠里的故事还长着呢。湖会越来越大,草会越来越多,人会越来越幸福。可能还会有困难,还会有挑战,但只要星落湖的水还在流淌,岸边的草还在生长,蓝藻和星星花还在共生,他和苏芮,还有营地的所有人,就会一直守护在这里,像守护着一个珍贵的梦。
就像这夕阳下的星落湖,虽然不大,却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就像这掌心的温暖,虽然简单,却足以抵御沙漠的寒冷。他们的新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