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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刘泽雨的性格慢慢开朗起来,之前他从来没有过多讲过关于他姐姐的事情,因为每每提起都会很伤心。

天气逐渐转凉,慢慢步入了冬季。而离刘泽雨姐姐的祭日也越来越近了,直到这时候,刘泽雨向李芸打开心扉,诉说了多年的心病。

十二月的风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人的皮肤。刘泽雨站在教室窗前,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结成一片模糊。他下意识地用指尖在上面画了一个笑脸,又在下一秒迅速抹去。

“又在发呆?”李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特有的轻快。刘泽雨转过身,看见她手里捧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奶茶,”给你,原味的。”

“谢谢。”刘泽雨接过奶茶,指尖不小心碰到李芸的手,她总是这样温暖,即使在最冷的冬天。

李芸歪着头看他,眼睛里盛满了关切,但什么也没问。这是她最让刘泽雨感动的地方——她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却从不逼迫他说出不想说的话。她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像一盏不会熄灭的小灯。

今天放假回家,他们并肩走着,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刘泽雨突然停下脚步。

“芸芸,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李芸点点头,不问去哪里。她只是紧了紧围巾,把半张小脸埋进柔软的羊毛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刘泽雨带她来到校园后山的老槐树下。这棵树据说有上百年历史,粗壮的树干上刻满了历届学生的名字和誓言。冬季的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像老人伸展的血管,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凉。

“我姐姐…去世五年了。”刘泽雨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明天是她的祭日。”

李芸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轻轻握住了刘泽雨冰凉的手。

“她叫刘泽暖,比我大六岁。”刘泽雨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里正由蓝转灰,”她是个医生,不,准确说是医学生。去世那年,她刚读完研究生。”

李芸感到刘泽雨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她是去当医疗志愿者的路上出事的。”刘泽雨的声音开始哽咽,”那天…那天其实是我的生日。”

李芸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想起昨天在图书馆后面的长椅上找到他,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天空发呆。

“她是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才改道的。”刘泽雨突然蹲下身,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那家店…那家店在城郊,她从来没去过,导航导错了路…”

李芸也跟着蹲下来,紧紧抱住他。她感到刘泽雨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肩膀,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救护车到的时候…她已经…”刘泽雨说不下去了,五年过去,那个画面依然清晰得如同昨日。他记得医院走廊刺眼的灯光,记得父母崩溃的哭声,记得自己站在太平间外,无论如何也不敢推开那扇门。

“不是你的错。”李芸轻声说,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泽雨,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

刘泽雨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李芸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样子。平日里那个总是带着温和微笑的男孩,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

“五年了,我从来没去看过她。”刘泽雨的声音支离破碎,”我不敢…我不敢面对她…”

李芸捧住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明天我陪你去,好吗?我们一起去看姐姐。”

刘泽雨怔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五年来,父母每年都会去扫墓,但他总是找各种理由逃避。他害怕看到墓碑上姐姐永远定格在25岁的笑脸,害怕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他最爱的姐姐因为要给他买生日礼物而永远离开了他。

“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李芸轻声说,”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再等等。但我想告诉你,逃避不会让痛苦消失,它只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夜幕完全降临,校园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李芸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擦去刘泽雨脸上的泪水。

“饿了吗?我们去吃火锅吧,这么冷的天,最适合吃火锅了。”李芸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刘泽雨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严肃,什么时候该转移话题。他握住她的手站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能遇见她。

火锅店里热气蒸腾,人声鼎沸。李芸点了一大堆菜,全是刘泽雨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刘泽雨有些惊讶。

李芸狡黠地眨眨眼:”我可是观察你很久了。你每次食堂打菜,都会先夹鱼豆腐和牛肉片;课间去买零食,十次有八次选海苔味的薯片;之前买冰淇淋,永远选抹茶味的…”

刘泽雨感到一股暖流涌过心头。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如此用心地记着他的喜好。

“芸芸,”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

“谢我什么?”李芸正忙着把涮好的牛肉夹到他碗里。

“谢谢你…成为我的光。”刘泽雨轻声说。

李芸的动作顿了一下,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低头搅动着碗里的蘸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也是我的光啊。”

饭后,他们沿着江边慢慢走。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晰,星星像被钉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

“其实…我有东西想给你看。”李芸突然说,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校庆时我拍的。”

照片上是刘泽雨站在舞台上弹吉他的侧影,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你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知道。”

“还有很多呢。”李芸滑动屏幕,一张张照片闪过——刘泽雨在图书馆睡着的样子,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瞬间,他对着窗外发呆的侧脸…每一张都捕捉得恰到好处,充满了温柔的目光。

“你看,”李芸指着其中一张刘泽雨微笑的特写,”你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会比右边高一点点,特别可爱。”

刘泽雨突然意识到,在李芸的镜头里,他看到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不是那个背负着愧疚和悲伤的男孩,而是一个值得被爱、被记录的人。

“芸芸,明天…明天我们去看姐姐吧。”刘泽雨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李芸紧紧握住他的手:”好,我陪你去。”

第二天清晨,天空飘起了小雪。刘泽雨站在镜子前,系了三次领带才勉强满意。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脑海中不断闪回姐姐的点点滴滴——姐姐教他骑自行车时在后面扶着车座的手,姐姐熬夜帮他复习功课时台灯下的侧脸,姐姐第一次领到实习工资给他买新球鞋时骄傲的表情…

门铃响了,刘泽雨打开门,看到李芸站在门外,鼻尖冻得通红。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小雏菊。

“早上好。”李芸微笑着,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散开,”我查了资料,说小雏菊代表希望和纯洁,很适合…”

刘泽雨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李芸身上带着冬天的清冽气息和小雏菊的淡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谢谢你来。”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墓园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被薄雪覆盖的墓碑整齐排列,像一本本合上的书。刘泽雨的手心全是汗,李芸一直握着他的手,无声地给予力量。

“就是这里。”刘泽雨停在一块黑色大理石墓碑前,上面刻着”刘泽暖”三个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仁心仁术,温暖永存”。

墓碑上的照片里,刘泽暖微笑着,眉眼间和刘泽雨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柔和。那是她研究生毕业时拍的照片,白大褂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圣洁。

刘泽雨蹲下身,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积雪。他的喉咙发紧,五年积压的话语在胸口翻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李芸把花放在墓碑前,后退几步,给刘泽雨留出空间。

“姐…”刘泽雨终于开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来看你了…”

雪花静静地落在他的肩头,融化在黑色大衣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刘泽雨讲述着这五年来的生活,讲述他如何考上了姐姐的母校,讲述他遇到的这个叫李芸的女孩…

“对不起…对不起那天非要那个限量版球鞋…”刘泽雨终于崩溃,额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如果不是我任性…如果不是我…”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环抱住他。李芸跪在他身后,脸颊贴着他的后背:”泽雨,姐姐不会怪你的。你看她的笑容,多么温柔啊。她一定希望你快乐地活着,而不是背负着愧疚度过一生。”

刘泽雨转过身,将脸埋在李芸的肩膀上。他哭得像个孩子,五年来的痛苦、自责、思念,全部化作泪水奔涌而出。

“你知道吗,”李芸轻抚着他的背,”我爸爸在我十岁时离开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是因为我不够好,他才走的。后来我妈妈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不能为别人的选择负责,同样,意外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刘泽雨抬起头,看到李芸眼中也有泪光闪烁。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阳光灿烂的女孩,心里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

“我们都在学习如何与失去和解,不是吗?”李芸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但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雪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墓碑上。刘泽雨仿佛看到姐姐在光中对他微笑,就像小时候每次他摔倒后,姐姐伸手拉他起来时的笑容一样。

他站起身,拉着李芸的手:”姐,这是李芸,我女朋友。她很厉害哦,上次考试英语全班第一…”他的声音渐渐平稳,像在跟远方的亲人拉家常。

离开墓园时,刘泽雨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直背负的重担。他转头看向李芸:”芸芸,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他们来到城郊的一家体育用品店,就是五年前刘泽暖要去的那家。店面已经重新装修过,但位置没变。刘泽雨站在橱窗前,看着里面陈列的最新款球鞋。

“就是这双,”他指着一双红黑相间的篮球鞋,”当年姐姐想给我买的那个系列的新款。”

李芸握紧他的手:”要进去看看吗?”

刘泽雨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地方。”他转向李芸,眼神清澈了许多,”我想姐姐会高兴的,我终于敢面对这一切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李芸靠在刘泽雨肩头睡着了。刘泽雨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心中充满感激。这个女孩用她特有的方式,带他走出了困住自己五年的迷宫。

车窗外,雪后的城市银装素裹,阳光照在积雪上,折射出千万点细碎的光芒。刘泽雨想起姐姐常说的话:”生活就像天气,有晴有雨,但太阳总会再出来。”

他低头在李芸的发顶轻轻一吻,无声地说:”谢谢你,我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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