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子时的梆子声刚撞过云岚城的钟楼，傅星渊便从打坐中收了灵力。丹田内，团团正依偎在混沌灵根旁打盹，四仰八叉的模样惹得傅星渊低笑——它软乎乎的气息随着灵根搏动轻轻起伏，像团揣在怀里的暖玉。
傅星渊起身开门，苏明喻已在门外等候。他褪去月白外袍，换了身更耐脏的深灰劲装，腰间悬着柄银白短匕，声音压得极低：“从后院角门走。”指尖递来一张隐息符，又道，“柳伯传讯，矿场今晚加了岗，之前两刻钟一巡，现在缩到一刻钟。他猜是我们白天查探灵脉，惊动了苏家。”
傅星渊点头接过符，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真遇着躲不开的危险，别慌，我带你进空间。”自墨玉坠融成青莲印后，这空间只凭意念便能触发，确是危急时的救命底牌。
苏明喻微怔，随即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暖意：“好，我知道了。不过希望我们尽量别走到那步。”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柳伯还提了，矿场里气息古怪，像是灵脉之气混进了矿脉，让我们多留意。”
原来是团团醒了，许是听到了他和苏明喻的对话，急着要向自己证明本事。傅星渊心中一暖，对今晚的行动也更添了几分底气。
傅星渊将团团的话说给苏明喻听，边说边往后院走，廊角琉璃灯的暖光落在青石板上，映得霜痕像撒了层碎盐。
后院角门虚掩着，门外堆着半人高的枯柴，恰好挡住了巷子里的视线。苏明喻确认巷内空无一人，对傅星渊比了个“走”的手势。两人猫着腰钻进巷子，旋即施展轻身术，向城郊快速掠去——衣衫带起的细微声响，被夜风裹着，又被远处巡夜修士的脚步声彻底盖过。
云岚城的夜静得发沉。
夜风吹得路边灌木“簌簌”作响，偶尔有灵虫微光从眼前掠过，却没半分暖意。沿途房屋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茂密树林，空气里的味道也愈发复杂——既有矿场特有的土腥味裹着金属锈气，又掺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灵脉气息。
大约是苏成当真不知这矿场东侧藏着密道，沿途并未见着苏家暗哨。“柳伯之前提过，苏成抢了主脉资源后就没少做阴事，”苏明喻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之前有个散修误闯苏家废矿，再也没出来过。这次突然重兵把守，恐怕不只是私采矿石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矮坡：“穿过这片树林，前面那片乱石堆就是密道入口。”
那石堆上缠满枯藤，其间嵌着不少黑石，若不仔细分辨，瞧着就和自然荒石没两样。“柳伯在上面加了层‘迷踪纹’，得按他给的顺序，碰其中三块黑石才能显阵眼。”
两人当即猫着腰往矮坡走，到了乱石堆前，苏明喻先沿着石堆四周布下一道浅隐阵，用来模糊气息，免得被苏成的人察觉。做完这一切，他才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简易地图——纸面用墨笔圈出了三块黑石的位置，旁侧还标注着“先左、再右、最后中，依次注入一缕灵气”。
苏明喻指尖凝起一缕灵气，按顺序依次点过三块黑石。最后一块黑石被触到的瞬间，暗沉的石纹突然亮起极淡的灰光，像藏在石皮下的细线，绕着石块画出半尺宽的阵眼。“就是这里。” 他从怀里摸出破阵符，指尖沾了点灵力，精准贴在阵眼中央。符纸 “嗡” 的一声轻响，灰光顺着符纹爬满石块，黑石竟往旁边滑开半尺，露出个仅容一人弯腰的洞口。
两人捏碎隐息符，符光转瞬融入衣料。“当心些。”苏明喻低声叮嘱，率先俯身钻入洞口，傅星渊紧随其后。
依柳伯所言，这密道岔口虽多，却都通向矿场内部，无需费神选路——反倒是这般地形，更利于他们隐蔽。通道比想象中规整，石壁上还留着当年开矿的凿痕，只是不少地方添了新鲜的凿印，分明是近期有人动过手脚。
两人没走多远，识海突然传来团团的声音：“哥哥！前面十五步有两个人！修为约莫是炼气中期。”傅星渊脚步一顿，伸手拽了拽苏明喻的衣角。苏明喻立刻会意，两人贴着石壁停下，连呼吸都压得极浅。
没过多久，通道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着两个守卫的闲聊声：“今晚真古怪，苏厉大人亲自盯着，还让咱们一刻钟巡一次这些通道！听说流云宗的人今天又去灵脉那边查探了，真要是被他们查到，咱们都得完蛋！”
“可不是嘛！刚才王老三还说，灵脉口那边又加了层阵，苏厉大人放了话——谁要是坏了当家的事，直接扔去喂灵犬！”
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星渊当即让团团出手，将两人气息彻底敛去——连呼吸间带出的灵气，都变得与周围石壁的尘埃融为一体。
守卫走过时，果然没察觉半分异常，依旧说说笑笑地往通道另一端去了。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黑暗深处，傅星渊和苏明喻才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往矿场腹地潜行。
走了约莫半炷香，通道突然变宽，前方透出微弱的火光。苏明喻示意傅星渊躲在拐角 —— 出通道就是矿场内部了，借着远处守卫塔的火光，能看到成片的废弃矿石堆，堆得比人还高，矿石缝里竟插着几根泛着青光的灵脉槽，一端连着深处的黑暗，另一端通到矿场中央的黑色巨鼎上。
那巨鼎泛着淡青灵光，正源源不断地吸着灵脉槽里的灵气，鼎旁堆着十几个木箱，打开的箱口露出满满当当的中品青金石—— 原来苏成竟偷偷挖通了灵脉，借聚灵鼎提升矿石的纯度。
苏明喻示意傅星渊看向西侧，那里有间低矮的石室，石室门口贴着黑色阵纹，阵旁站着两个穿黑劲装的修士，手里握着长刀，灵力波动竟到了炼气后期；还有个修士来回踱步，周身灵力波动比凌羽还强些 —— 想来就是守卫口中的苏厉大人。
两人眉头紧锁、四目相对，心中皆惊：比凌羽更强的实力，莫非是筑基后期？这可棘手了！
傅星渊按下心头惊悸，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探石室情况，忙在识海中问道：“团团，能感知到石室里的人吗？”团团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几分迷糊：“能呀！里面有五个人，灵气很弱但没危险，就是被阵法压得蔫蔫的，像缺水的汐云草似的。”
傅星渊松了口气，转头对苏明喻摇了摇头 —— 被关押的人暂时安全，没必要冒险。
突然，苏厉粗哑的声音骤然炸响：“都打起精神！我去盯着灵脉槽，你们守好石室——里面的人敢闹，直接加大锁灵阵的威压！”
话音刚落，竟直奔两人所在的通道方向而来。二人立刻贴紧冰冷的石壁，傅星渊旋即示意团团，将两人气息彻底敛入周遭的石尘里。只见苏厉大步走来，身后几人正挨个检查灵脉槽。当他目光扫过通道出口时，傅星渊清晰感觉到一道灵力探查扫来，像细针似的刮过皮肤，连衣襟下的隐息符都微微发烫。
苏厉最后在聚灵鼎旁停下，伸手摸了摸鼎身，眉头狠狠皱起：“灵气吸收还是慢。让底下的人把灵脉槽再开大些，天亮前必须再凑出五十块中品青金石，不然没法跟当家的交代！”
“是，苏厉大人。” 旁边的守卫连忙应下，转身往矿场深处走 —— 那里应该是灵脉槽的源头。苏厉又往石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里面的人要是识相，就乖乖说出灵髓玉的下落，不然有他们好受的。” 说完便带着剩下的守卫往东侧巡逻而去。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傅星渊才敢缓缓松气，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刚才若是被察觉，以他和苏明喻的修为，根本挡不住筑基后期的苏厉，更别提还有三个炼气后期的守卫在侧。
“不能再深入了。”苏明喻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凝重，指尖已攥得发白，“筑基后期坐镇，还有三个炼气后期守卫盯着，巡逻间隔又短。而且东侧矿石堆里像是埋了东西——刚才我瞥见有守卫特意绕着走，不敢靠近半分。”
他迅速从纳戒中摸出张空白符纸，指尖凝起灵力快速勾勒，寥寥几笔便画出张矿场草图——上面清晰标注出聚灵鼎、石室、守卫塔和东侧矿石堆的位置，旁侧还简洁注着“筑基1人、炼气3人、灵脉槽通深处”。
“得把这些记牢，等师兄们赶来，也好据此制定计划。”
傅星渊点头，目光扫向远处的守卫塔——塔上的探照符每隔十息便亮起一次，绿光扫过矿石堆时，连石缝里的尘粒都照得一清二楚，竟半点死角都无。他还注意到，灵脉槽旁的矿石堆里插着几面小黑旗，旗面绣着“苏”字，想来是用来标记灵脉槽范围的。
“再这么抽下去，流云宗那处三阶灵脉都要被抽干了。”傅星渊压着声音道，“到时候整个云岚城的修士修炼，都会受影响。”
两人循着原路退回，刚出密道，天已近亮，东方天际泛着一抹淡青。两人将乱石堆复原后，沿着树林往回掠。
等走到云岚城门口时，城门恰好刚开。挑着菜筐的凡人正排着长队进城，傅星渊和苏明喻立刻混进人群，借着隐息符的余威掩护，悄无声息地顺顺利利进了城。
两人避开苏成的眼线，先绕去藏珍阁跟柳掌柜报了平安，让他安心等消息。等回到流云客栈时，大堂里只有店小二在擦桌子，后厨飘来的灵米粥香气，堪堪驱散了几分夜间的寒意。
凌羽正坐在角落桌旁，瞥见两人进来，当即抬手示意他们去雅间叙话。待傅星渊和苏明喻走进去，他才往前倾了倾身，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灵脉异常的根源找到了吗？”
“找到了，是苏成在废矿里搞的鬼。” 苏明喻先开口，“他在废矿里铺了灵脉槽，偷偷引灵脉的灵气，再用聚灵鼎提升矿石品质，才导致灵脉波动异常。”
“还有这事？” 凌羽的眉头皱了起来，“苏家的废矿怎么会连通我们的灵脉？”
“早上进城后，我找柳伯打听了些事。”苏明喻语气自然，顺口补上了柳伯的身份，“他是我进宗门前认识的长辈，对云岚城熟得很。据他说，那废矿早年和灵脉有处相连，本身也只是个下品青金石矿场，可惜品质低、产量又不高。当年的苏家主脉为避流云宗锋芒，主动把矿场废弃掩埋了，现在看来，苏成应该是派人把通道重新挖通了。”
傅星渊适时补充：“我们昨天白天去灵脉查探消息应该是被苏家察觉了，矿场有筑基后期修士驻守，周围的矿石堆里好像还埋了陷阱，没敢靠太近。”
凌羽沉默片刻，指尖敲了敲旁边的桌子：“筑基期修士…… 我们现在只有我一个筑基期，硬闯肯定不行。刚才宗门传讯，另外三个内门师兄弟明天午后就能到。”
“那就好。” 苏明喻松了口气，从纳戒取出那张矿场草图，铺在桌上，“这是我们昨晚画的矿场布局，聚灵鼎在中央，靠灵脉槽引灵气；石室在西侧，有黑纹锁灵阵；东侧矿石堆里恐有陷阱，守卫中有一个筑基、三个炼气期，巡逻间隔一刻钟。”
“凌师兄，师弟还有个不情之请，那石室中关着几位柳伯的小辈，他请我们流云宗代为解救，还请凌师兄答应。”苏明喻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
凌羽颔首应下，凑到草图前仔细打量，随即用指尖圈出几处：“师兄弟们一到，我们分三组行动，至于每组具体负责哪块，等他们来了再商量更稳妥。”
“听从凌师兄安排。”苏明喻点头应下，心里头彻底松了口气——凌羽没追问更多细节，倒省得他再费口舌解释。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林薇薇走了进来。她穿着浅粉色襦裙，斜挎着储物袋，头发用木簪简单束起，显然是收拾妥当才出来的。“苏师兄！傅大哥！你们回来啦！昨晚有没有遇到危险呀？”
苏明喻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她发间微微歪掉的汐云花，语气温和：“没遇到危险，灵脉异常的原因已经找到了，等其他师兄弟们明天到了，我们再一起处理。你别担心，好好在客栈待着，要是闷了就去街上逛逛，记得别往城西去 —— 那边有苏家的人，免得被波及。”
“我知道啦！” 林薇薇连忙抬手扶正汐云花，眼睛亮晶晶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瞥见店小二端着灵米粥过来，转身往后厨去了 —— 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留下三人相视一笑。
凌羽又同两人敲定了后续细节：等明天师兄弟们到齐，夜里先一起勘察矿场外围，摸清暗哨位置；再敲定具体行动方案，后天傍晚动手。
傅星渊忽然想起一事，特意补充道：“矿场里的灵脉槽灵气极浓，毁鼎时得格外小心——一旦触动，恐怕会引发灵气爆炸，得让师兄弟们多备些稳灵符。”
吃过早饭后回房，苏明喻便取出柳掌柜先前给的特制传讯符——这符只有他们二人能接收。他坐在桌边，指尖凝入灵力，在符上写道：“增援的师兄弟们明日午后到，计划后天子时动手。”
没过多久，传讯符亮起淡蓝微光，柳掌柜的回复简洁明了：“已知晓，另外，苏厉的独子被苏成扣在城西赌坊当人质，或许能用来牵制；后天我会在矿场外围接应。”
苏明喻收起传讯符，转身时看到傅星渊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昨天采集的汐云草样本 。
“先收着，等这件事解决了一起交给宗门。” 苏明喻将玉盒递过去，又想起柳掌柜说的苏厉的软肋，皱了皱眉，“柳伯说苏厉的独子被苏成扣着，或许能用来牵制他，只是…… 得把握好分寸，别让孩子受伤。”
傅星渊沉默几秒，缓缓开口：“苏成拿那孩子的安危要挟苏厉，若借这事逼苏厉反水，倒能省我们不少麻烦。只是眼下不宜节外生枝，那孩子既是苏成的要挟筹码，短时间内无性命之忧。等师兄弟们到了，再一同商议对策。”
苏明喻点头应下，目光转向窗外，心底那点悬着的不安，竟悄然落定了——有傅星渊在身边，还有即将赶来的师兄弟们，他们一定能救出被关押的人，毁了聚灵鼎让苏成的图谋彻底落空。
此时，矿场深处的石室里，被关押的主脉弟子们正靠着石壁休息。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弟子，正用指尖在石壁上画着灵草，轻声问身边的师兄：“你说，柳掌柜会找到人来救我们吗？”
年长的弟子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带着几分坚定：“会的，柳掌柜从来不会失信，我们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