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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几声冰冷短促的快门声,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咬碎了天台星夜下的温情。林屿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将怀里的苏婉护得更紧,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霍然抬头,目光如炬地刺向对面高楼那片深沉的阴影角落!“谁在那里!”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带着金属般的回响,裹挟着冰冷的怒意。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那片阴影如同凝固的墨块,吞噬了所有光线,也吞噬了刚才那点刺目的反光和快门声。晚风拂过,带起远处树叶的沙沙声,更显得那片角落静得诡异,仿佛刚才那窥视的恶意从未存在过,只是一场惊悸的幻觉。

林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锐利的目光在那片黑暗中反复梭巡,试图捕捉到一丝人影的晃动,或者镜头的反光。但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像一张嘲讽的巨口。

“怎么了?”苏婉被他护在怀里,声音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微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骤然绷紧的身体和手臂传来的力量,那份保护姿态带来的安全感,被刚才那突兀的快门声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和不安。

“没事可能看错了。”林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不能吓到她。他松开紧箍着她的手臂,但依旧将她半护在身后,警惕地再次扫视了一圈四周。确认再无异常后,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双手轻轻扶住苏婉的肩膀,低下头,试图用眼神安抚她。

“别怕,可能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或者野猫什么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但眼底残留的惊怒和凝重却骗不了人。星光下,苏婉的脸色微微发白,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惊慌。刚才那个拥抱带来的巨大甜蜜和归属感,被这突如其来的窥视彻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们下去吧”苏婉轻声说,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天台空旷的宁静感消失了,此刻只觉得四面八方的黑暗里都仿佛潜藏着窥伺的眼睛,让她脊背发凉。

“好。”林屿立刻点头,弯腰迅速收拾起地上的吉他和小马扎,动作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仓促。他重新牵起苏晚的手,这一次,握得很紧很紧,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两人快步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林屿走在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直到锁好门,回到安全明亮的楼道里,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

那一夜,快门的“咔嚓”声,如同不祥的魔咒,缠绕在两人初生的甜蜜之上。

几天后,校园音乐节的喧嚣浪潮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巨大的充气拱门矗立在操场上,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临时搭建的舞台灯光璀璨,音响里震耳欲聋的鼓点预热着气氛。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的甜腻、烤肠的焦香和年轻荷尔蒙躁动的气息。人潮汹涌,学生们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期待,像奔赴一场青春的盛宴。

后台候场区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紧张、忙碌、空气里弥漫着松香、汗味和隐约的焦灼。林屿的乐队成员们最后一次检查着乐器,调试着效果器。阿哲敲着鼓棒,嘴里念念有词。林屿抱着他那把标志性的木吉他,靠在后台通道的墙壁上,微微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弦上虚按,似乎在默背着什么。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外面套了件敞开的牛仔外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他此刻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紧张了?”阿哲凑过来,用鼓棒捅了捅他。林屿睁开眼,眼底有血丝,但眼神却很亮,像淬了火的星辰。“还好。”他简短地回答,目光却越过阿哲的肩膀,穿过攒动的人头,急切地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靠近舞台左侧的护栏边,他看到了她。

苏婉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兴奋喧嚣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像喧嚣海洋里一座沉静的灯塔。她的目光也正穿过人群的缝隙,望向后台的方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的刹那,苏婉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眼神清澈而温柔,带着无声的鼓励。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眼神,林屿胸腔里那颗因为紧张和刚才后台某个角落传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窃窃私语而略显浮躁的心,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力量填满、抚平。所有的紧张、疑虑,甚至那晚天台快门声带来的阴霾,都在她温柔的目光里烟消云散。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也扬起一个坚定的笑容,朝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下面,有请屿声乐队!”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巨大的音响响彻全场,瞬间点燃了更狂热的欢呼。

灯光骤然聚焦!强劲的鼓点如同战鼓擂响!贝斯低沉厚重的音浪瞬间铺满整个空间!林屿抱着吉他,一个利落的滑步冲上舞台中央,强烈的追光灯打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

台下的声浪瞬间拔高到顶点,无数荧光棒疯狂挥舞,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海。林屿的目光却精准地越过这片喧嚣的光海,牢牢锁定了舞台左侧那个白色的身影。

前奏响起,是乐队一首节奏明快的成名曲。林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跳跃,带出流畅而富有感染力的旋律,他的身体随着节奏自然律动,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台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几首歌点燃了全场的气氛。就在一首歌的尾音落下,欢呼声稍歇的间隙,林屿突然抬手示意了一下。鼓声和贝斯默契地停下。喧嚣的操场,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奇异的静默。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那个抱着吉他、微微喘息的少年身上。灯光师似乎也心领神会,将一束纯净的追光,柔柔地打在他身上。

林屿的目光,穿过这片短暂的寂静,依旧牢牢地、带着灼热温度地锁定在台下的苏婉身上。他调整了一下麦架,微微俯身靠近话筒。整个操场鸦雀无声,连风声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这首歌”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却异常清晰,“叫《休止符》。它只写给一个人。”

话音刚落,台下瞬间爆发出更猛烈的、带着起哄意味的尖叫和口哨声!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射向舞台左侧的苏婉!

苏婉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或好奇、或羡慕、或探究的灼热目光,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身上。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把自己藏进人群的阴影里。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巨大的羞窘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就在这时,舞台上的林屿动了。他抱着吉他,没有丝毫犹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跳下了舞台!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通道。他穿过惊愕的人群,无视周围所有的喧嚣和目光,目标明确地、径直地朝着那个脸颊通红、手足无措的白色身影走去!

苏婉看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下、抱着吉他、逆着人流、坚定无比地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尖叫声、口哨声、议论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和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滚烫的专注。

几步之遥,林屿站定在她面前。追光灯忠实地追随着他,将两人一同笼罩在光圈的中心,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他看着她因为羞窘而泛着水光的眼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柔软又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伸出那只没有抱吉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带着常年练琴留下的薄茧,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和安抚,稳稳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时间仿佛凝固了。

苏婉看着眼前这只熟悉的手。这只手曾冒雨为她撑伞,曾笨拙地递给她冰凉的矿泉水,曾在星光下温柔地覆上她的手背,曾在天台上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只手,带着她熟悉的力量和温度。

所有的羞窘、慌乱,在这只伸到面前的手掌里,奇迹般地平息了。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勇气涌上心头。她不再躲避周围的目光,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坚定地放进了他的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再次窜过!比雨夜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汹涌!

林屿瞬间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那熟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力量,也带着一种珍重无比的温柔。他握得很紧很紧,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也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我在。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在无数手机镜头疯狂闪烁的冷光里,林屿牵着苏婉的手,在掌心的温度彼此传递交融的瞬间,对着话筒,对着整个操场,对着这片见证他青春的星空,深深地、无比郑重地弯下了腰!

一个鞠躬。

一个向着他掌心里的女孩,向着全世界宣告的鞠躬!

“轰!”

整个操场彻底沸腾了!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掀翻夜空!尖叫声、口哨声、口哨声、疯狂的掌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哇靠!”

“牛逼!屿哥牛逼!”

“啊啊啊!”

声浪的中心,苏婉被林屿紧紧牵着手,脸颊滚烫如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坚定的力量,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的喧嚣,也隔绝了她所有的恐慌。她仰着头,看着他在震耳欲聋的声浪和璀璨的灯光下,因为鞠躬而微微低垂的、带着汗水的侧脸,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传递着无比踏实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嘭!嘭!嘭!”

舞台上方,巨大的焰火装置被点燃!无数绚烂夺目的金色、红色、紫色的焰火冲天而起,在深蓝色的夜空中轰然炸开!如同最盛大的礼花,将整个舞台和操场映照得亮如白昼!璀璨的光雨纷纷扬扬地洒落,点亮了每一张年轻兴奋的脸庞,也点亮了林屿和苏婉交握的手,将他们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光影瀑布之中!

流光溢彩的焰火之下,是少年紧握着少女的手,在万千目光的见证下,向世界宣告他的钟情。

然而,在这片极致浪漫与喧嚣的顶点,后台入口的阴影里,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舞台下那对紧握双手、沐浴在焰火光芒中的身影上。

陈薇环抱着双臂,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手臂。精心描绘的红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嫉恨和不甘。那漫天的焰火光芒映在她眼中,却只反射出扭曲的、冰冷的寒光。她看着林屿紧握着苏晚的手,看着苏晚在焰火下泛着红晕却洋溢着幸福的脸颊,一股冰冷的、毁灭性的风暴,在她眼底深处悄然凝聚。

绚烂的焰火还在夜空中盛放,欢呼声浪依旧震耳欲聋。但在这片光明的背面,阴影正在无声地蔓延,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已然锁定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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