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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未央宫·观风台 → 长乐宫门

太后的血诏余音犹在宫阙激荡,玄甲精骑反戈的怒吼尚未平息,更深的绝望已如冰海倒灌!

城下,那支淬炼二十年、足以撕碎铁壁的玄甲重骑虽锐不可当,但数量终究不过千余!齐王的本部大军在短暂的混乱后,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海盲鲨,迅速适应了腹背受敌的局势!在刘恒歇斯底里的狂吼下,叛军将校挥舞着屠刀,以十倍、数十倍的人潮,疯狂填向那支赤色朱雀旗引领的反戈铁流!

钢铁在碰撞!血肉在横飞!

玄甲骑如利剑楔入泥沼!纵然每一次冲锋都能犁开一道猩红的血路,劈碎无数肉盾,但更多的叛军如同跗骨之蛆源源不断涌上!铁甲被钝器砸凹!长矛被血肉锁死!马力在无数攀爬撕咬的步卒中迅速衰竭!那面刚刚撕裂伪王前阵的血色玄鸟旗,正被潮水般的黑色叛旗缓缓吞噬!他们离金光门,离齐王王驾的方向越来越远……杯水车薪!

“大将军——!快走——!!守不住了!!”

城头上!羽林军右卫将官(李长河旧部)被数支破甲重弩贯穿胸腹,口中喷着血沫,死死抵着不断攀爬上垛口的叛兵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最后警告!他的吼声随即被淹没在城墙下方雷鸣般的撞击声中!

轰!轰!轰!

金光门正下方的巨大城门传来令人牙酸的呻吟!那是齐王秘密埋下的地道死士在用巨木冲车从内部撞击!绞盘和门栓处火花四溅!包铁的巨门肉眼可见地开始向内凹进、龟裂!无数砖石灰尘簌簌落下!城上羽林军射下的箭雨如同隔靴搔痒!

“期门骑!拦住撞门!!” 霍冲目眦欲裂!他知道城门一破,宫城将瞬间化为修罗场!

“霍……冲……”

一个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声音在脚边响起。李长河!他竟强行撑起半边身子!剧毒的黑血不断从嘴角涌出,染红了衣襟上那方被太后掷来的、此刻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的染血衣带诏!他的脸像一张被揉碎的蜡纸,苍白得毫无人色,唯有那双被血丝和毒雾笼罩的眼睛,死死盯住城下玄甲骑孤军奋战的惨烈景象!他的嘴唇翕动,用尽力气挤出嘶哑的字句:

“……玄甲……是……种子……别……都填在这……”

霍冲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液体猛地冲上眼眶!那是被将军濒死关头还在顾念袍泽性命的悲怆!更是对齐王滔天恨意的凝聚!他猛地看向身边最后几十名死守李长河的神策老兵,以及身边因绝望而重新紧握刀柄的羽林残余!

“将军!走!” 霍冲不再犹豫!他像一头发狂的巨熊,一把将李长河从冰冷的雪地上抱起!动作粗鲁却带着无比的坚定!他的手掌死死抵住李长河后心,试图用自己的内力对抗那致命的毒力!同时嘶声咆哮,命令如山:

“黑子!带三十个弟兄!断后!把城楼上那些狗粮(火药桶雷石)……全给老子砸下去!炸了金光门的绞盘!封门——!封死它!!能拖多久拖多久!”

“其余人!跟我走!开东直门!护将军突围——!”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炸响!金光门方向腾起滚滚硝烟和血肉碎片!巨大的绞盘在内部火药与外部巨木的双重作用下轰然变形卡死!冲势正猛的撞车被落下的巨石砸得稀烂!但更多的叛兵如同蚁群从缺口涌入!城头断后的神策老兵如同扑火的飞蛾,怒吼着冲入攀爬上来的敌群!刀光每一次闪烁,都带走数条性命,也被更多的枪矛捅穿!惨烈的嚎叫瞬间淹没在喊杀声中!

霍冲抱着李长河,在十几名浴血神策老卒和部分忠勇羽林的拱卫下,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朝着相对远离金光门的东直门勐冲!他们沿着宫墙甬道狂奔,踏过同袍和敌人的尸体,踩碎被血浸透的冰雪!箭矢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冰冷的铁钉在铠甲上擦出刺目的火花!不断有人倒下!或被冷箭射倒,或被侧翼巷道的伏兵拖入肉搏,瞬间被吞没!

“闪开——!” 霍冲如同蛮牛!护着怀中的将军,用肩甲撞开两名拦路的叛军校尉!手中那把豁了口的旧刀顺势一撩!斩断一匹试图从侧面冲撞的军马前蹄!战马嘶鸣倒下,将马背上的骑士重重甩出!霍冲看也不看,一步踏过挣扎的骑士胸膛!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刚过拐角!一支打着齐王亲卫“朱鬣”黑旗的精锐步卒小队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斜刺里杀出!他们配合默契,刀盾在前,长戟在后,冰冷的铁刃组成一片死亡绞阵!

霍冲怀中抱着人,瞬间陷入劣势!一把长戟刁钻地刺向他肋下!刀盾兵的重刀劈向他护住李长河的左臂!避无可避!

“呔!!” 霍冲身后的独眼神策老兵“疤脸”猛地扑出!竟以身躯撞开盾牌!同时一柄战锤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砸向刀盾兵头颅!噗嗤!长戟贯穿了疤脸的腹部!重刀砍在霍冲左臂肩甲上迸出火星!战锤也将刀盾兵的头盔连带颅骨砸得凹陷!两败俱伤!

“老孙!” 霍冲嘶吼!血红的眼睛看着这位从祁连山就跟着将军的老兄弟倒下!怀中的李长河似乎也被这惨烈震动,身体猛地抽搐一下,紧闭的嘴角再次溢出黑血!霍冲狂怒!再无丝毫保留!他抱着将军的身体如同旋风般猛然转身!右手的旧刀借着旋身之力化作一道暗红的匹练!

“给老子——滚——开!!!”

刀光如同爆炸的火环!两名挺刺的长戟兵连人带戟被狂暴的力道拦腰斩断!血浪冲天而起!霍冲一步从血雨腥风中踏出!如同刚刚从熔岩地狱爬出的魔神!身上再添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左臂肩甲彻底碎裂!鲜血染红了怀中的将军!但他的眼神,只有前方那道象征着唯一生机的——东直门!

终于!朱红的宫门在望!但门内早已被混入的叛军控制!十几名重甲悍卒死死堵住门口,长矛如林!而身后!更多的追兵如同黑色潮水涌来!那面“朱鬣”黑旗猎猎作响!他们被夹在了狭窄的通道中!

“开——门——!” 霍冲抱着李长河,对着紧闭的宫门狂吼!声音嘶哑绝望!

回答他的是一轮密集的弩箭!神策老卒举起盾牌,叮当作响!一人被射穿小腿惨叫着倒下!眼看就要被彻底围死在这长不过十丈、宽仅容数人并行的绝境甬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呻吟突然从厚重的朱漆宫门内部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巨大的东西在门后撞击!

堵门的叛军猝不及防,阵型微乱!

下一刻!

“滋啦——!”

刺耳至极的断裂声响起!

紧闭的宫门中央那根碗口粗的、镶嵌着巨大金兽铜环的厚重门闩……竟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从内部撞得弯曲、撕裂、最终像朽木般——断裂开来!!!

“将军——!!走啊——!!”

一声无比熟悉又带着泣血般决绝的嘶吼从门缝中炸裂!

霍冲血红的眼睛瞬间瞪圆!他看见门缝中一闪而过的半张脸!是王敬忠!那个他亲手从俘虏营带回、又在函谷关被逼着向王贲投诚、前日在宫墙头被他怀疑过、却在此刻……以血肉之躯撞碎了这最后的死关!!!!

门开了!但王敬忠的身体死死卡在那断裂扭曲的门闩豁口处!无数叛兵的刀枪剑戟正疯狂地捅刺、噼砍在他背上、腿上!鲜血如同瀑布般喷溅在门框和他身后的雪地上!他用身体铸成了最后一道门栓!

“敬忠——!!” 霍冲的喉咙里爆发出骇人的悲鸣!他再无犹豫!抱着李长河!如同疯牛般撞开眼前被巨变惊呆的叛兵!踏着王敬忠用血肉铺成的通道!一头撞开半开的宫门!冲了出去!

风雪!更大的风雪!

夹杂着长安城熟悉而又陌生的硫磺、血腥、还有混乱的哭喊尖叫!扑面而来!

眼前并非坦途!

巨大的校场之后,是连绵起伏的里坊屋嵴!更远处隐隐传来无数马蹄践踏冰雪的闷响!显然,齐王早已料到东直门方向,伏兵正在围堵!

“走!” 霍冲将一口黑血强行咽下,左臂紧紧箍住李长河几近冰凉的躯体,右手挥动豁口长刀!仅存的十余袍泽紧随其后,如同破囊之锥,向着最混乱、屋舍最密集的东市方向亡命突进!

神后!那扇宫门在无数刀光血影中轰然关闭!彻底隔绝了门后那用生命开道的惨烈吼叫!也隔绝了未央宫……那染血的王座!

霍冲抱着李长河,头也不回地扎入了风雪迷蒙、如同巨大蚁穴般复杂的东市长街。每一步踏出,脚下的雪都裂开一片暗红的印记。怀中将军的体温在严寒与剧毒中迅速流失,如同一块正在冰封的铁。

“将军…撑住……” 霍冲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混杂着风雪和粗重的喘息。他低头看了一眼李长河紧闭的双眼,那毫无血色的脸颊被自己肩甲上流淌的温热血迹染得斑驳。他的目光扫过将军紧攥着那片染血布帛的左手——那紧握的姿态是如此顽固,仿佛即使魂魄离体,骨骼亦不肯松开这最终的使命。

风雪呜咽,卷过长安纵横交错的街巷。厮杀声、哭喊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座城市都在垂死挣扎。这支残兵在瓦砾与尸体间穿行,如同行走在巨大的骸骨迷宫之中。前路茫茫,伏杀重重。但霍冲的独眼,却始终燃烧着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光——那是将军交给他的火种,那是怀中这具冰冷的躯体里,最后一点不肯消散的意志。

破败的东市屋檐上,一片被血浸透的布角在风雪中悄然飘落。那是王敬忠撕裂的衣袍残片,如同这座巨城无声流下的血泪。

好的,这是悲壮突围的终章,血染长安巷陌,烈将以骸骨铺就最后的生途。

场景:长安东市·破败瓦砾街巷

冰雪早已被踩踏成污黑的泥泞,混杂着凝固的血痂和破碎的家什器物。倒塌的屋舍如同巨兽被撕裂的肋骨,焦黑的木梁斜刺入惨白的天空。风卷起灰烬和雪沫,在残垣断壁间呜咽穿行,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皮毛焚烧的焦糊以及绝望的哭喊。

霍冲如同负伤的巨熊,喘息如雷,每一步都沉重地陷在泥雪之中。他左臂腋下死死箍着李长河软瘫的身躯,那深青的袍服早已被血污浸透成褐色,几无生气。李长河的体温冰冷得吓人,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和紧攥着那片染血衣带诏的、指节扭曲痉挛的手,还在顽强昭示着最后一线生机。

身后,急促混乱的脚步声、金属甲叶碰撞的铿锵、弓弦绷紧的嗡鸣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抓住李逆!赏万金!封万户——!!”叛军狂热贪婪的嘶吼在东市长巷中回荡,越发清晰!

“霍头!不行了!胡同口被封死了!有埋伏!” 仅存的神策老兵“铁头”踉跄扑来,脸颊被流矢擦过,留下一道翻卷的血口!前面那条狭窄的、原本计划通往灞水废弃码头的穿堂胡同出口,赫然被推倒的破车、屋架和滚落乱石死死堵住!一群手持劲弩、身披锁甲的朱鬣营精兵如同暗影般从两侧残破的屋顶和窗洞中浮现,嘴角咧出残忍的笑意!弓弩手引弦待发,冰冷的箭头在雪光中闪烁着淬毒的幽芒!

“没路了……霍头,拼了吧!” 另一名老兵“独眼老赵”胸膛剧烈起伏,手中豁口的环首刀指向身后逼来的追兵洪流,独眼血红!

霍冲勐地停下脚步!环视四周!正前方死路!左是烧塌的“万福布庄”焦黑骨架,右是倾斜着随时可能崩塌的“醉仙楼”三层残楼!身后追兵已不足五十步!刀光矛影清晰可见!

绝境!

轰!一声巨震!一块沉重的檐瓦从“醉仙楼”高处落下,砸在泥水中!瓦砾尘土簌簌落下!巨大的建筑骨架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压垮这条绝命小巷!

霍冲抬头看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醉仙楼残骸!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李长河紧闭双目、苍白如纸的脸!最后的目光落在他那只紧攥着染血衣带诏的手!一股惨烈到极致、却瞬间压过一切恐惧和疲惫的狂焰轰然在胸膛点燃!

“铁头!老赵!带兄弟们!顶住后面狗东西半盏茶!” 他的嘶吼如同炸雷!眼中血丝爆裂!

“半盏茶之后……撤开!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其余人!跟我——撞!醉!仙!楼——!!!”

话音未落!

他猛地弯腰!右臂如铁箍般死死揽住李长河的腿弯!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巨弓勐地后仰!将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悲愤、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灌注在腰腿之上!然后……

“呃啊啊——!!”

如同出膛的炮弹!如同扑火的狂蛾!他爆发出压榨生命最后的狂啸!抱着李长河!竟然不退反进!朝着左侧摇摇欲坠的“醉仙楼”勐烈撞了过去!!!

轰——咔嚓——!!!

朽木断裂!砖石崩飞!

霍冲如同人形的攻城锤!挟带着无法想象的力量!用肩背!用整个躯体!狠狠撞在了那本就倾斜欲倒的巨大主梁上!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醉仙楼”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呻吟!瓦砾如暴雨般落下!巨大的木质主梁在恐怖的断裂声中向内倾斜、垮塌!连带上面依附的数层楼板、墙壁、坍塌的檐顶杂物……如同雪山倾塌!向着这条狭窄的长巷!向着下方目瞪口呆的朱鬣营伏兵!轰然压下!!!

“跑啊——!!!” 朱鬣营的百夫长发出变了调的惨嚎!

轰隆隆——!哗啦啦——!

烟尘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碎木!砖石!琉璃!断裂的房梁!倾泻而下!惨叫声!骨裂声!被重物活埋的闷响瞬间吞噬了小巷出口处狭窄的空间!将那些引弓待发的伏兵连同他们的贪婪,瞬间埋葬!

巨大的冲击波卷起尘土碎石扑面而来!霍冲被反震力狠狠弹开!抱着李长河摔在数丈外的泥水坑里!巨大的烟尘呛得他剧烈咳嗽!鲜血混杂着泥水从他口鼻喷出!但他眼中却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成功了!他为自己!为将军!为太后的衣带诏!撕开了一条用敌人的尸骸堆砌的临时血路!

“快!从缺口冲——!” 霍冲挣扎着想抱起李长河!但刚才那奋力一撞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左臂伤口的剧痛和强行压制的内伤让整条手臂如同灌铅般沉重!怀中的将军几乎要滑落!

“霍将军!走!带将军走——!!” 铁头和老赵带着浑身浴血的残兵从后方血战之处猛地扑回!他们以十人不到的残躯,硬生生用同归于尽的疯狂打法短暂阻挡了数倍追兵!此刻个个如同血人!却毫不犹豫地撞进烟尘弥漫的废墟缺口!

“将军交给我!” 铁头猛地弯腰,一把接过李长河瘫软的身躯扛在肩上!他的一条腿被砍瘸了,跑得踉跄,却紧紧护住李长河!老赵更是用豁口刀直接割断肩上的皮带,将残破的皮甲兜在李长河后脑,如同护住最珍贵的瓷器!

“走——!!” 霍冲不再犹豫!他啐出口中血水,捡起地上那把跟随他百战、如今仅剩半截断刃的旧刀!那刀柄残存的温热触感如同最后一剂强心针!他眼中血红,带头钻过那片还在滚落碎石、弥漫死亡烟尘的断墙瓦砾!

然而!

刚冲出废墟豁口!未及喘息!

前方通往灞水码头的开阔雪地上!一支百余骑的朱鬣营轻骑兵如同鬼魅般已然列阵!显然是从另一条街道包抄过来!为首的百骑长嘴角挂着残忍的狞笑,手中锋利的马刀在雪光中闪烁着刺骨寒芒!正对着踉跄冲出的铁头!正对着他肩上的李长河!

“放箭——!!” 百骑长挥刀狂吼!他要抢这滔天功劳!万金万户!就在眼前!

唰——!数十支破甲弩箭离弦!化作一片吞噬生机的金属蝗群!尖啸着扑向刚刚脱离绝境的突围小队!

“趴下——!!”

霍冲目眦欲裂!他看到了!那箭雨的重点…竟然是铁头!是将军!!

没有时间!甚至没有思考!

纯粹的、超越本能的、如同护雏猛兽般的咆哮从他喉咙炸开!

他整个人如同一道燃烧的黑影!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扑向铁头!扑向那支离弦的箭雨核心!

呲啦——!噗!噗!噗!噗!噗!

血肉撕裂的密集闷响如同败絮被撕裂!

铁头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在自己背上!是霍冲!他用自己的整个身躯!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他和肩上的将军!就像当年在祁连山下,用阔背为将军挡下飞射的弩矢一样!

温热的、粘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如同瀑布般瞬间从头顶浇落!那是霍冲的血!十几支弩箭!或贯穿!或钉入!深深扎在他的后背、后腰、肩胛!甚至有强劲的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撕裂的箭簇还带着血肉碎片,堪堪擦过铁头惊恐的眼角!

“呃——!!”

霍冲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内腑破裂的闷哼!剧痛如同火山在体内炸开!他却如同铁铸的礁石!依旧死死抱住铁头和将军!身体剧烈地晃动着!摇晃着!却硬挺着没有倒下!脚下积雪被瞬间染红大片!

“霍……霍头……” 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到了霍冲背后如同刺猬般竖起的箭杆!大股大股滚烫的鲜血正从他甲叶缝隙疯狂涌出!那粘稠的液体流过铁头的手臂,和他自己的血混在一起。

“走……带他……走……” 霍冲的声音沙哑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气泡破裂的声响。他的手臂力量缓缓松开铁头,身体踉跄着前倾,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那双因失血而迅速涣散的赤红独眼,却无比凶狠地、死死锁定了前方冲来的朱鬣轻骑!那目光仿佛燃烧的深渊,要将这群凶徒彻底焚烧!

“嗬嗬……还想跑?!” 朱鬣百骑长狂笑着策马冲来!手中马刀高高扬起!他看到了李长河!看到了霍冲垂死!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封侯之赏!他甚至忽略了霍冲眼中那最后的、足以冻结地狱的灵魂烈焰!

轰——!

就在那百骑长的马刀即将噼落的瞬间!

霍冲动了!

如同垂死野狼最后的反扑!带着无边的暴戾与最后的守护意志!他早已被污血浸透的身体猛然爆发!他不时后退!不时躲闪!

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猛然前扑!

噗嗤——!

那匹神骏的朱鬣军马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上霍冲!

霍冲竟然在接触的瞬间以身体为楔!左手闪电般抓住了马的缰绳!整个人如同黏在战马身侧!右手那把仅剩半截刀刃的断刀!就在与马身交错的刹那!以同归于尽的疯狂姿态!由下而上!狠狠捅进了马的脖子下方最柔软的皮甲连接处!!!

“唏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生灵的惨嘶!剧痛让它完全失控!巨大的前冲惯性带着它疯狂扭动!狠狠撞翻侧翼的两名同伴!

而那骑在背上的百骑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甩得脱镫!如同被弹飞的碎石!惊叫着从半空跌落!

不等他落地!

霍冲那如同铁塔般摇摇欲坠的身影竟紧跟着扑了上去!

他用身体狠狠压住倒地的百骑长!将他撞进泥雪之中!

那双已然涣散、却燃烧着最后凶光的独眼死死盯着对方惊骇欲绝的脸!

那半截浸透血泥的断刀!不是刺!而是如同铁凿般!狠狠剁下!

噗嗤!噗嗤!噗嗤!

一下!两下!三下!

带着剁碎骨头、碾碎筋膜的闷响!

百骑长的惨嚎瞬间被涌出的血沫和内脏碎片噎死在喉咙里!胸腔一片狼藉!

霍冲的刀,直到再也剁不动身下那滩破碎的血肉!才如同耗尽所有燃料的炉灰,猛地停下!

他喘息着,身体剧烈抖动,血像小溪一样从口中涌出,滴落在百骑长惨不忍睹的尸体上。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环视四周。主将被虐杀的恐怖景象让刚刚冲上来的朱鬣轻骑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就在这一刻!

“走——!!!” 老赵和铁头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带着仅存的七八名死士,扛着李长河!如同离弦之箭!撞开两个惊骇的骑兵缝隙!朝着灞水废弃码头的方向亡命冲去!

霍冲看着那踉跄却无比坚定的身影融入风雪尽头,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向上咧了一下。那或许是一个笑容,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紧接着,他便如同彻底燃尽的蜡烛,身体猛地一沉,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向前扑倒。

他的身躯没有砸在冰冷的地上。

倒下的瞬间,他用那柄染满仇敌血肉的断刀,狠狠戳进了脚下的冻土!

刀身深陷,只剩刀柄在外!

他用它……

撑住了自己跪倒的躯体!

膝盖陷入冰冷的泥雪!脊梁……却依旧如同那撑住天地的祁连山脊!

倔强地……不曾弯折!

血,如同开了闸的溪流,顺着他布满疮痍的玄甲淌下,浸透了身下的污雪。他的头垂落在胸前,气息已然断绝。那双曾经燃烧着焚天怒火的血色独眼,在死亡降临的最后一刻,似乎挣扎着、死死地望向了那片奔逃的方向……

朱鬣轻骑蜂拥而上!无数刀枪落在霍冲跪立不倒的尸身上,发出沉闷的钝响,却无法让他倒下。他就像一座以钢铁和血肉铸就的丰碑,钉在了这条通往灞水的最后生途起点!用凝固的身躯和无尽的腥红,昭示着至死方休的护持!

风雪呜咽,卷起残碎的雪沫和零星的灰烬,掠过他怒目圆睁、望向灞水方向的冰冷面庞。一支沾满泥泞的朱鬣营战旗被踩落在他的血泊之中,如同这血色悲歌中一个嘲讽的休止符。而在风雪迷蒙的远方,那被忠心死士扛在肩头的垂死将军,那抹深青色的残影,正在无垠的绝望荒原上,艰难地奔向未知的灞水。

长安的血,似乎流尽了。但那方浸透在将军紧握掌心深处的血诏帛书,在风雪与污血间翻飞的一角里,隐约还残留着被碾碎的“玄鸟”纹样,以及……一个凝固的、用黑笔草草勾勒的箭头印记——指向西北的残破图符。真正的战局,在烈将骸骨铺就的血路尽头,才刚刚拉开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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