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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的车和我几乎是前后脚赶到医院。
我看着他们用素净的白布覆盖母亲,我没有妈妈了。
我的哭声刺破了医院的寂静。
后来从护士口中得知,母亲是在清晨六点多走的。
就差十几个小时,我本可以见到她最后一面。
陆霜,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了。
父亲因车祸终身与轮椅为伴,家道随之崩塌。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埋进书本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学习。
我明白,像我这样的条件,只有做到极致,才可能争得一丝机会。
高三开学时,学校接到了参加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的通知,夺得全国冠军的队伍,将直接获得顶尖大学的保送资格。
我原本以为这类竞赛与我无关,直到负责老师找到我,肯定了我的理论基础和钻研能力,问我是否愿意加入团队。
不是作为上台展示的成员,而是负责核心模型构建与数据处理。
如果项目获胜,我同样能获得保送。
我没有丝毫犹豫。任何一个能改变命运的机会,我都必须紧紧抓住。
从此,我生活的全部就是项目:
查文献、建模型、跑数据、优化算法……我几乎住在了实验室。
努力没有白费,我们的项目成功晋级省赛。
陆霜也在团队名单里,我并不意外,她的动手能力和表达天赋一向突出。
在后续的备赛过程中,团队成员根据专业领域不断微调。
有几次,我和她被分配共同完成一个模块,但我们全程零交流。
我忽略她的存在,只是沉默地处理数据;阶段性成果通过时,我们也从无庆祝。
最终,我们两支队伍竟在国家级决赛中再度相遇。
而这一次,我们是竞争对手。
我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在公平的规则下超越她。
她这次也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投入,我很少见她如此废寝忘食。
她的团队实力强劲,其中有成员曾在国际工程赛中斩获大奖,这注定是一场硬仗。
我们团队通宵达旦地调试设备、修改报告,队友将对方过往项目的技术特点整理成分析文档,供我研究。
深夜的实验室,只有仪器运转的微弱声响。
我常能隐约听到隔壁传来陆霜团队调试装置的讨论声。
不经意间,我已了解了他们项目的技术路径和核心创新点,甚至关键参数的设计思路。
我内心有不安,但无法隔绝这些信息。
而一旦知晓,就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一次项目攻坚会上,团队在一个技术难点上陷入僵局。
我沉默地听着,随后在演示板上写下了一个替代方案。
讨论声戛然而止,继而转为兴奋的低语。
这个方案巧妙地绕开了对方可能重点攻击的薄弱环节,并提升了整体性能。
那一刻,我知道胜负的天平已倾斜。
终审答辩环节,对方团队陈述完其创新点后,我方代表从容上台,通过数据和模型对比,清晰地展示了我方方案的优越性。
对方团队成员的表情逐渐凝重。
我听不清每一个提问,但现场的气氛已经预示了结果。
当冠军队伍的名字被念出时,我们团队相拥欢呼。
我被紧紧围在中间。
抬眼望去,陆霜独自站在展示板旁,眼神失焦地望着前方,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支离破碎的模样。
是啊,失去保送资格,我凭借高考或许还有渺茫的希望;
但对于她而言,这个冠军,曾是唯一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