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轰的炸开,有脸皮薄的小姑娘都红了脸,更多的是鄙夷嫌弃的笑,还有人不理解,扎一堆谈论起来。
徐川黑着脸,站在田埂上喝了一声。
“你们吃饱了没事干,都不挣工分了?扯什么犊子。”
众人回头看见徐川大多都闭了嘴默默忙活手上的事去了,大家都是吃过徐川分的肉,都说吃人的嘴短,更别说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候,能隔三差五吃上一回,都是多亏了徐川,自然不敢多言。
但新来的知青不了解情况的就不一样了,依旧翘着头,很不服气的看着田埂上的男人。
不是记分员,又不是村长的,谁啊这是。
尤其是李志伟,跑火车跑到兴头上,突然被打断,梗着脖子反问。
“同志,你谁啊。”
徐川半个眼神没分给他,车头一转就往来时的路上骑。
谢清运知道自己起晚了,住的地方又离上工的地方很远,他此时走的飞快,还好昨晚睡得不错,积攒了几天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只期望今天能幸运些,能让他找到一个住的地方。
还没走到农田,徐川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他在他身前狠狠刹了车。
语气很是不善。
“你!别去上工。”
“……”这人突然抽什么风。
“…我…我还要赚工分。”
“那点破分赚他干鸟吃!”
徐川突然骂的很难听,谢清运压着帽檐抬头看他,能看见他额角因为生气而鼓起来的青筋。
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
这世上总会有些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因为任何事情想生气就生气。
谢清运收回目光:“……要赚的。”
侧退一步让开路,他迈开步子朝着远处的农田走去。
徐川撇过头,暗骂了声:“随你娘的便。”
自行车呼啦啦的往山上骑。
等谢清运来到农田时,那些熟悉的话和熟悉的目光,或鄙夷,或讥诮,像是看见瘟神一般的齐刷刷的朝他投来。
被黄泥土刻意覆盖的脸顷刻惨白如纸,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坦然的走到记分员那里报了到,领了自己的任务。
原来他也知道了,所以才生气的。
也是。
没人能接受的,虽然…他没有。
谢清运手脚很麻利,机械的重复着割稻子的动作,神情很专注,仿佛丝毫不受外界任何影响,一个人像是处在真空地带的默默收割着稻子。
虽然他来的最迟,但一直到傍晚下工,他割的稻子也远远超过旁人很多,垒成高高的一座小山。
但他还是因为迟到,被扣掉了五分。
谢清运一点辩解也没有,挺好的,至少有五分了。
他走到村长面前,局促的搓了搓手,问道:“村长,你看那个我的…住处……”
村长为难的看了他一眼,环顾一圈还没开口问村民,其他人全都轰的散了个精光,甚至有些没算工分的都顾不上去核对一下。
村长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谢清运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离开。
幸运女神总是会慈悲的眷顾世人,在人们困苦难捱的时候冷不防的降临一些温暖,除了…
他。
谢清运就像是被遗弃在角落里绝望的鬼,得不到任何眷顾,哪怕是一点点的…怜悯…
也没有!
他没有吃早饭,午饭…也没吃。
知青下乡发的那点补贴粮,都被李志伟拿去分了。
他没领到,自然没得吃。
此时太阳正在往山下走,柳条村距离镇上不是很远,但也不近,谢清运初来乍到,第一路不熟,第二就算他现在去供销社,应该也关门了吧。
算了。
去了也买不到东西了。
谢清运拖着疲惫又饥饿的身子,慢慢爬上半山腰。
没关系,现在还是盛夏,天气又热又燥,露宿野外也可以。
若是运气好,能找到一个山洞什么的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更好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走到半山腰的小院前,他扶着篱笆院门缓了两口气。
进去,把行李箱拿出来,就走。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屋里飘出食物煮熟的香气,谢清运停在门口,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好几口唾液。
努力克制着造反的五脏庙,祈求它们不要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声响。
门突然被打开了。
徐川不知道他在外面,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谢清运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进屋。
桌上摆着好几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
他却看都没看,而是盯着堂屋角落,行李箱被拿出了小房间,正格格不入的靠在堂屋墙边,好像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将它快些拿走似得。
谢清运眼皮颤了颤,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提起。
刚转身,徐川端着两碗盛的高高的白米饭出来。
“放下!”
他语气很是不善,好像很不高兴。
“……”
谢清运顿在原地,紧了紧手里的提环。
徐川把米饭摆在桌上,走过来。
“你分到住所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凶,好像还在生着什么气似得。
应该是气他还不快走吧。
“……”没。
谢清运后退一步,想要躲避这个强势的男人。
“……我…我住哪里都可以……多谢。”
他很有礼貌,不想惹任何人厌烦,也不想和任何人有交集。
“那你可真他娘的随便。”
徐川突然骂了出来。
谢清运睫毛轻轻颤动,‘随便’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抹不去的烙印,是他的标签。
他们都觉着他很随便,可以很随便的就和任何人做那些事。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做了…
他们都这样骂他。
“……对…”习惯性的对不起还没说出口。
谢清运手里的行李箱就不见了。
被人毫不留情的扔进了小房间里。
又‘砰’的带上了门。
“去洗手,吃饭!”
又是不容拒绝的下命令。
谢清运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反应慢半拍的想摆手说不用。
男人已经不由分说的将他推进了厨房。
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谢清运脑子懵懵的转不过弯,乖乖的在搪瓷脸盆里洗干净了手,然后几乎是木讷的回到饭桌前,恍惚间觉着好像是在做梦。
直到…
一碗压的实实的白米饭砸进了他手里。
“吃完自己收拾屋子,别烦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