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苏晚晴是在一种陌生的温暖和禁锢感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先于大脑感知到了周遭的变化——不是她二楼客卧那张柔软却空旷的大床，而是更坚实的触感，以及环绕着她的、带着体温和独特冷冽气息的男性躯体。
顾域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力道不轻，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占有姿态。他的呼吸均匀地拂在她的后颈，平稳而深沉，似乎睡得正熟。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令人心悸的细节。观景台上的惊魂，车内的沉默，三楼卧室里那个混合着脆弱与强势的吻，以及之后更加混乱而炽烈的纠缠……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让她脸颊发烫。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身边的人，打破这层脆弱的、由夜晚构筑起来的微妙平衡。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昏暗的室内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暧昧气息，混合着顾域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她自己常用的那款冷冽香水尾调，形成一种奇特而亲密的融合。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与沈皓明那段掺杂着利益算计、从未真正投入过的所谓恋情不同，昨晚与顾域发生的一切，充满了原始的危险感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坦诚。他撕去了平日里冷硬的面具，她也卸下了自我保护的盔甲，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黑暗中笨拙地碰撞，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暖意。
然而，晨光终将驱散夜色。当理智逐渐回笼，现实的问题便如同冰冷的潮水，漫上心头。这算什么？一夜情？危难时刻的相互慰藉？还是某种……关系转变的开始？顾域会如何定义昨晚？而她自已，又该如何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枕边的男人动了一下。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温热的唇无意般擦过她的肩胛骨，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晚晴的身体瞬间僵硬。
顾域似乎醒了。他没有立刻睁眼，只是将脸埋在她后颈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然后，他才缓缓抬起头，松开了环抱她的手。
晚晴趁机向床边挪了挪，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背对着他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能感觉到顾域的视线落在她的背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探究。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最终，是顾域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却听不出太多情绪：“醒了？”
“……嗯。”晚晴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顾域也坐了起来。床垫因他的动作而微微下陷。晚晴能感觉到他靠近的热度，但她没有回头。
“感觉怎么样？”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件公事。
晚晴攥紧了被角，指甲掐进掌心。“……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裸露的肩头。晚晴浑身一颤，几乎要弹起来。
顾域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将她扳了过来，迫使她面对他。晨光中，他赤裸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暧昧的红痕，是昨晚她意乱情迷时留下的“罪证”。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落在她泛着红晕却写满不安的脸上。
“怕了？”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戏谑，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晚晴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睫：“没有。”
“撒谎。”顾域低笑一声，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苏晚晴，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跑掉。”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晚晴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她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更紧地固定住。
“昨晚……”晚晴艰难地开口，想问清楚，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昨晚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顾域打断她，目光变得认真起来，“我不是沈皓明，没兴趣玩若即若离的游戏。你是我的人，从你点头跟我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就是。”
他的宣告直接而霸道，带着他惯有的掌控欲，却又比以往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郑重？
“那你呢？”晚晴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什么人？老板？合伙人？还是……暂时的床伴？”
问出这句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需要知道，在这场危险的关系里，她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顾域看着她眼中混合着倔强和脆弱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他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皮肤，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柔。
“我是顾域。”他最终给出了一个看似答非所问，却又仿佛包含一切的答案，“一个……不想再让你遇到昨晚那种危险的人。一个……希望你能留下来，不只是在这张床上，而是在我身边，不管以什么身份。”
他的话语依旧带着强势，但那份“希望”和“不管以什么身份”，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他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却似乎给出了比承诺更重要的东西——一种近乎笨拙的、试图建立连接的意愿。
晚晴的心防，在这一刻，似乎又松动了一分。
就在这时，顾域放在床头柜上的加密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打破了室内微妙的气氛。
顾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极为不悦被打扰。他看了一眼屏幕，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冷厉和锐利。他松开晚晴，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听。
“说。”他的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冰冷简洁。
晚晴裹紧被子，看着他挺拔而略显紧绷的背影，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又被现实的寒意所取代。他的世界永远充满了各种紧急状况和未知的危险。
电话很短，顾域只听了十几秒，便冷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按计划进行。”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刚才的温情，只剩下一种决策者的冷静和……一丝残酷的意味。
“阿兰·德·拉·图尔收到‘回礼’了。”他走到床边，开始利落地穿衣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晚晴的心猛地一紧：“你……做了什么？”
顾域系衬衫扣子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神深邃：“没什么。只是让他名下最赚钱的那家私募基金，在今早开盘半小时内，蒸发掉了百分之四十的净值而已。顺便，把他和一些见不得光的政客之间的资金往来证据，匿名送到了几家不太友好的媒体手里。”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晚晴却听得脊背发凉。百分之四十的净值蒸发！这意味着阿兰的个人财富将遭受毁灭性打击，甚至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波及整个德·拉·图尔家族！而那些送往媒体的证据，更是足以将阿兰乃至他的家族拖入政治丑闻的泥潭！
这就是顾域的“回礼”！狠辣，精准，直击要害！远比单纯的肉体报复可怕千百倍！
看着晚晴微微发白的脸色，顾域穿好西装外套，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别想太多。”他的声音低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吃掉别人，就会被别人吃掉。对付阿兰那种人，仁慈就是自杀。”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又恢复了那个掌控一切的顾域。“今天你休息，不用去公司。让-皮埃尔会给你准备早餐。我晚点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卧室，没有再多看一眼。
房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晚晴一个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顾域的气息。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她心中巨大的茫然和一丝……恐惧。
她掀开被子，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丝窗帘。楼下，顾域坐进那辆黑色的宾利轿车，车子无声地滑入巴黎清晨的车流，消失不见。
她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指尖冰凉。她确实成了“顾域的人”，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他给予了她庇护，也将她更深地拖入了他的黑暗世界。阿兰的遭遇，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顾域的真实手段和他所处世界的残酷法则。
她真的准备好，与这样的男人并肩同行了吗？
“伊莲娜”这个名字，像幽灵般再次浮现。那个让顾域付出“代价”的前未婚妻，她在这场报复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晨光温暖，晚晴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昨夜短暂的温存，如同黑暗中绽放的昙花，美丽却脆弱。而新的一天，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未知的挑战。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在上面留下模糊的痕迹。
这条路，一旦踏上，就真的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