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市局网络安全与科技犯罪侦查支队的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分割着无数画面：城市交通要道实时监控、重点区域人流热力图、以及刚刚发生的皇冠大厦惊天窃案相关的所有信息流。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压低声音的交流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高压下的焦灼。
“报告！皇冠大厦周边三公里所有路口已完成封锁盘查，未发现可疑车辆及人员！”
“技术组报告！对方使用了高强度信号屏蔽和伪造技术，内部监控有至少七分钟的关键空白期！”
“痕迹组报告！通风口和幕墙发现极细微的攀爬痕迹，手法专业，未留下任何生物样本！”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负责此案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陈锋，双臂抱胸，站在主屏幕前，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年近四十，身材精干，眼神锐利得像鹰，常年的刑侦工作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沉稳与疲惫，但此刻，更多的是压抑的怒火和不解。
“幽灵…”他低声念着国际刑警档案里给那个男人的代号。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同真正幽灵般的存在。没想到，他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就在自己的地盘上，玩了这么一票大的。
“金库内部防御系统没有任何暴力破解的痕迹，像是…像是他自己用钥匙走进去拿的一样。”技术负责人走到他身边，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罪犯。”
陈锋没说话，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些。他知道。从看到现场报告和那干净利落到令人发指的作案手法起，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将犯罪升华为艺术的疯子，或者天才。
“陈队！”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突然从旁边的次级监控岗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古怪，“您过来看一下这个。”
“什么事？”陈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现在对所有与皇冠大厦无关的信息都缺乏耐心。
“一个直播信号，大概十分钟前突然出现的，热度蹿升得非常诡异。”技术员指着自己屏幕上一个小分框，“内容…有点奇怪。而且，我们尝试追踪信号源，失败了。”
“直播？”陈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在这种全城警力高度紧张的时刻，一个无法追踪的直播信号？
他几步走过去，看向那块屏幕。
画面背景似乎是一个昏暗狭窄的空间，光线很差，勉强能看出是某种车厢内部。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看不清全脸的男人，正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坐着。
然后，那个男人开口了。
用一种…一种让陈锋无法形容的语调。
冰冷，平直，毫无起伏，甚至带着一种仿佛被枪指着后脑勺的麻木感，开始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字正腔圆，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砸得屏幕前的陈锋和技术员都是一愣。
弹幕已经疯了似的飘过：
“哈哈哈哈这啥啊？”
“面无表情念经？”
“主播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这死亡语调…我差点以为我电脑中毒了！”
“赌五毛，下一秒他就要掏出一把AK。”
“关注了关注了，这哥们的丧气感好独特！”
“这…”年轻技术员表情扭曲，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像是某种行为艺术？或者新型整活？但热度太高了，推送机制也很怪，像是被强行塞到用户首页的。”
“追踪结果呢？”陈锋沉声问，他的目光却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个男人低垂的侧脸轮廓和偶尔抬起的眼睛。那双眼睛…即使在如此模糊昏暗的画面里，也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冷冽和…锐利？这种眼神，他只在一些极度危险的亡命徒身上见过。
“追踪不到。”技术员的脸色严肃起来，“IP是乱跳的，源头加密方式没见过，像是…像是从黑洞里发出来的一样。服务器那边也查了，没有这个直播间的任何注册和备案信息，它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凭空冒出来的？无法追踪？
陈锋的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出现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多想。
屏幕里，那个男人已经念到了第八遍，语速加快，似乎只想尽快结束。但那冰冷的语调和不情不愿的气场，反而制造出了一种诡异的喜剧效果。
“技术部门初步判断，可能是一种高级的…恶作剧？或者某种新型网络攻击的测试？”技术员试探性地给出结论，“需要投入更多资源深挖吗？”
陈锋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屏幕。那个男人念完了第十遍，画面猛地黑掉，直播结束。
但就在画面黑掉的前一瞬间，陈锋似乎看到那个男人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痛苦或者…荒谬感？
一种极其微妙的直觉，如同蛛丝般飘过陈锋的心头。
这个男人的状态，不像是在表演。那种冰冷和麻木，太真实了。还有那双眼睛…
“把这段直播录像单独保存下来。”陈锋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尤其是他的面部特写，如果能增强处理，尽量处理。”
“陈队，您觉得这…和皇冠大厦的案子有关？”技术员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无厘头的网络闹剧。
“不知道。”陈锋回答得很干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直觉告诉我，这事没那么简单。一个无法追踪的信号，一个眼神不像普通人的主播，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主屏幕上依旧毫无进展的皇冠大厦案情报汇总。
“幽灵…最喜欢的不就是藏在迷雾里吗？”陈锋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这不是迷雾，而是…某种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意外？”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天方夜谭。但他办案多年，很多时候，突破口就藏在那些看似最不合理、最不可能的细节里。
“另外，”他补充道，手指敲了敲技术员的桌面，“通知各分局和巡逻单位，如果发现行为异常、尤其是不合时宜进行某种…‘正能量宣传’的可疑人员，特别是眼神气质阴冷的男性，立刻上报，不要打草惊蛇。”
技术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这命令也太奇怪了”这句话咽了回去，应道：“是，陈队！”
陈锋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已经黑掉的直播分屏，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标记着“绝密”的档案袋。袋子的标签上，只有一个简单的代号——
【幽灵】。
他将直播录像的存储编号，用红笔，郑重地写在了档案袋的封面一角。
一个荒诞的直播，一个无法追踪的信号，一个眼神冰冷的男人。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插曲，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陈锋这位老刑警的心里，激起了一层隐秘的涟漪。
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这条看似荒谬的线头，或许会牵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