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张玄踉跄着追了上去。
他脚下的步子虚浮，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崩塌的世界观碎片上。
“你站住！”
他的喊声在空旷的小区门口显得有些无力。
那个保安依旧走得不疾不徐，背影沉稳，连一丝多余的晃动都没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玄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一个凡人，凭什么能号令厉鬼？”
“那不是普通的游魂，是怨气冲天的厉鬼！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安的脚步停在13号楼的单元门前，那是一个通往地下室的，黑洞洞的入口。
他终于回过身，平静地看着气喘吁吁的道士。
“意味着她很有潜力，可以成为一名优秀员工。”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张玄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优秀员工？
他感觉自己的修行，自己的信仰，都在这个夜晚被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走到地下室入口，一股潮湿的、混杂着泥土与陈腐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里面那股属于厉鬼的阴森怨气平复了许多，不再是那种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暴戾，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化不开的哀伤。
他必须搞清楚。
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过去十几年的所有认知。
张玄捏紧了桃木剑，小心翼翼地跟了下去。
地下室的空间远比想象中要大，几盏昏黄的声控灯因为他们的进入而逐一亮起，照亮了空旷的水泥地和一排排自行车。
林安站在最中央。
在他的对面，红衣学姐的身影静静悬浮着。
她身上的怨气收敛了许多，那件鲜红的长裙不再无风自动，只是安静地垂着。
林安刚才在小区门口“维护”她的行为，似乎让她产生了一丝变化。
林安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产生了些许回响。
“我帮你找回你的信物。”
“但这不是白找。”
“你要跟我签一份合同，成为我们清水湾安保部的002号员工。”
躲在楼梯拐角处的张玄，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招聘？
还在继续招聘？
“你的工作，就是利用你的‘悲鸣光环’，在小区形成一道精神屏障。”
林安继续公事公办地解释。
“防止外来的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入侵我们的小区，打扰业主休息。”
红衣学姐，也就是小红，身形微微闪烁了一下，周围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在犹豫。
“工资好说。”
林安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开始加码。
“最重要的是，我们公司提供员工心理辅导，帮助员工走出心理困境。”
他朝着一个黑暗的角落招了招手。
“你看小饿，以前饿得发疯，见人就想咬，现在天天吃饱喝足，精神状态好多了。”
一个模糊的、只有半人高的小小黑影从角落里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它怯生生地看了看小红，然后对着她，很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
一股淡淡的食物香火气混合着满足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小红那双燃烧着悲伤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那个打嗝的小鬼。
许久。
她庞大的身躯化作的虚影，对着林安，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玄在拐角处，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下山的路上做梦，根本就没醒过来。
“很好，欢迎入职。”
林安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份泛着微光的、半透明的文件。
小红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在文件末端轻轻一点。
合同瞬间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了她的身体。
【员工档案生成中……】
【清水湾安保部-精神防卫员002号-小红】
一个古朴的青铜铭牌在小红的胸前凝聚成型。
与此同时，林安清晰地感觉到，整个清水湾小区的外围，被一层淡淡的、肉眼不可见的悲伤薄雾笼罩。
这层薄雾对普通人没有任何影响，但任何心怀恶意或者身负邪祟的存在一旦靠近，就会被勾起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感到难以言喻的压抑和不安。
天然的精神防线，形成了。
【主线任务：招聘002号员工已完成。】
【任务奖励：阴德币100点。】
【系统新功能解锁：员工宿舍。】
【系统正在为员工规划宿舍……规划完成。】
【13号楼一楼杂物间已自动改造为‘安保部办公室’。】
【13号楼地下室已自动改造为‘002号员工专属房间’。】
【垃圾站旁废弃工具间已自动改造为‘001号员工专属食堂’。】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不住的怒吼从楼梯口传来。
“你……你竟然在收编鬼怪！”
张玄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拐角冲了出来，满脸涨红，手指着林安，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微微发抖。
“豢养厉鬼，以鬼制鬼！这是魔道行为！会遭天谴的！”
林安瞥了他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这是合法招聘，持证上岗。”
“响应地府号召，积极解决社会闲散‘诡’员的再就业问题，为阴阳两界的和谐稳定做贡献。”
“你一个方外之人，不懂政策就不要乱说话。”
“你……你胡说八道！”
张玄的肺都快气炸了，他从道袍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收了这妖孽！”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的“镇魂符”带着破邪的微光，直直拍向小红的额头。
然而，符纸还没靠近小红。
她胸前那个青铜工牌骤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金光。
嗤啦一声。
张玄引以为傲的上品镇魂符，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就化为了一捧飞灰。
一个宏大、庄严、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在整个地下室轰然响起，直接震荡在张玄的脑海深处。
【警告：本公司员工受《阴间劳动法》及相关条例保护。】
【禁止一切形式的非法攻击、人身伤害及财产侵犯行为。】
张玄的身体僵在了半空中，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飘散在空气中的符纸灰烬，整个人都傻了。
“《阴间劳动法》……”
他喃喃自语，嘴唇都在哆嗦。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视线从彻底懵掉的小红身上，缓缓移到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无比淡定的保安身上。
这一刻，在他开启的法眼中，世界变了。
他看到，在林安的胸前，悬浮着一团凡人根本无法看见的，由无数符文和法则构成的光球。
那光球正在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散发出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
那不是法力，不是灵气，而是更高层次的，一种近乎于“道”的本源力量。
张玄的呼吸停滞了。
一个只存在于宗门最古老密卷中的词语，一个他以为永远只是传说的名词，浮现在他的脑海。
灵宝。
开天辟地之初，与大道伴生的灵宝。
而且是……已经认主的灵宝。
张玄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骇然与极度贪婪的，原始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