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晨光熹微，透过病房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渊立于镜前，身上已非那套宽大的病号服，而是王猛连夜根据他指示，从其家中取来的一套陆不凡最好、也是唯一一套用于正式场合的藏蓝色西装。西装有些旧，熨烫的痕迹也略显生硬，穿在他清瘦却挺直的身架上，虽不显贵气，却奇异地压下了一丝病弱，透出几分沉淀下的沉稳。

他凝视着镜中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苍白依旧，眼底因昨夜深思而带着些许血丝，但那双瞳孔深处，属于沈渊的冷静与锋芒，已越来越清晰地取代了陆不凡残留的浑浊与怯懦。

“今日之后，陆不凡当渐行渐远。”他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低语。名字不过符号，重要的是内核。他既是沈渊，便当行沈渊之事，立沈渊之威。

王猛早早便等在门外，见到沈渊出来，眼睛一亮，瓮声瓮气道：“先生，您这身……精神！”他不懂什么气度，只觉得眼前的陆先生，和昨天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虚弱之人，判若两人。

沈渊微微颔首：“走吧。”

没有选择耗费巨大的出租车，而是由王猛开着那辆略显破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小货车，朝着市中心那栋擎天巨柱般的凌云大厦驶去。沈渊需要这路上的时间，最后梳理思路，也让王猛熟悉路线，此人日后或有大用。

上午九点五十分，小货车停在了凌云大厦前的广场边缘。与周围穿梭的豪车相比，这辆车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些许侧目。

王猛有些窘迫，沈渊却面色如常，推门下车，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褶皱，对王猛道：“在此等候。”

说罢，他转身，步履平稳地朝着那旋转玻璃门走去。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脚下不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而是昔日宫阙前的汉白玉阶。

门口身着笔挺制服的保安目光如炬，立刻注意到了这个从破旧货车下来、却径直走向大门的男人。那身过时的西装与周遭环境形成的反差，让他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

然而，当他的目光对上沈渊投来的平静视线时，动作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那眼神里没有底层人物常见的讨好或闪躲，也没有暴发户的虚张声势，而是一种……他只在集团最高几位大佬身上感受过的、深不见底的平静与威严。

沈渊并未言语，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张素白卡片，在保安面前略一展示。

保安瞳孔微缩，他认得这种最高级别的访客预约凭证，持有者无需登记，可由专人直接引领至顶层。他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恭敬，身体微侧，让开道路，躬身道：“先生，这边请，有专梯等候。”

【目标：保安。情绪：震惊（Lv3），恭敬（Lv4），疑惑（Lv2）。】

【获取微量情绪能量。】

沈渊漠然颔首，在另一位早已等候在此、身着旗袍的引导员带领下，走向一部需要特定权限才能启动的专属电梯。

电梯内部空间宽敞，装饰着暗色木质板材与金属线条，静谧而高速地向上攀升，轻微的失重感作用于沈渊病弱的身体，带来些许不适，却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压下。

引导员偷偷打量着这位特殊的客人，他闭目养神，呼吸平稳，仿佛不是去赴一场可能决定命运的会面，只是寻常归家。

“叮——”

顶层到了。电梯门无声滑开。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奢华，而是一种极致的简约与冷峻。高挑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浩瀚的城市天际线，仿佛将整座城市踩在脚下。内部色调以黑、白、灰为主，线条利落，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明亮却不刺眼，营造出一种冷静、高效、不容置疑的权力场域。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雪松般的冷冽香氛。

昨日见过的那位陈助理已等在电梯外，她看到沈渊，眼中再次掠过一丝讶异。她发现，不过一夜之隔，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似乎更加内敛，也更具压迫感。

“陆先生，苏总正在等您，请随我来。”陈助理的语气比昨日更多了几分慎重。

沈渊迈步而出，皮鞋踩在柔软而静音的地毯上。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属于苏瑜的“疆域”，如同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沿途偶尔遇到抱着文件、步履匆匆的精英职员，皆不由自主地被这股陌生的气场吸引，投来探究的目光，又在触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时，迅速移开。

【区域感知范围内，检测到多处‘好奇’、‘审视’、‘淡淡压迫感’情绪波动……能量收集效率提升。】

陈助理将他引至一扇厚重的双开实木门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苏总在里面。”陈助理低声说完，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门内，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办公室，视野比外面更加开阔，几乎拥有三百六十度的城市景观。苏瑜就坐在一张宽大的黑色办公桌后，身后是整面的落地窗，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让她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晕中，愈发显得冷艳而遥远。

她今日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色西装，与昨日的深灰不同，少了几分沉肃，多了几分凛然的锐气。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冰线，直射而来，落在沈渊身上。

这一次的审视，比昨日在病房时，更加仔细，也更加苛刻。从他的发型、衣着、步履，到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不放过。

沈渊坦然承受着这份目光，步履节奏不变，行至办公桌前约三步远处，停下。他没有依照此世的习惯伸出手，而是依照古礼，双手自然垂落，微微颔首，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优雅与距离感。

“苏总。”他开口，声音平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苏瑜没有立刻回应，她身体微微后靠，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指尖轻轻点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办公室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几不可闻的背景音。

压力，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良久，苏瑜才红唇轻启，清冷的声音打破寂静：

“陆先生，或者说……我该如何称呼你？”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你昨日所言，确有效果。但我很好奇，一个能说出那番话的人，为何会沦落至斯？”

她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渊，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