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第19章：雨夜的预兆：女主察觉天道异动，心不安
德国的秋天，来得迅疾而凛冽。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校园里那些曾郁郁葱葱的树木便染上了深浅不一的焦糖色与锈红色，风也变得萧瑟起来，卷着枯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脆响。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将阳光隔绝在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带着腐烂落叶和泥土气息的凉意。
齐达内（启明）对齐嫣的依赖，并未因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略微熟悉而减少，反而在这愈发阴冷的季节里，变得更加黏人。他像一株畏惧严寒的藤蔓，唯有紧紧缠绕着身边的“大树”，才能汲取到足够的温暖与安全感，对抗这异国他乡无处不在的孤寂与陌生。
学校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德语课程愈发艰深，齐达内学得吃力，却从未抱怨，只是更加沉默，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听觉与记忆的世界里。他依旧是被同学们私下调侃的“姐宝”，但他对此的回应，从最初的坦然承认，渐渐变成了一种近乎漠然的无视。仿佛那些声音，与他无关，与他和他姐姐之间那不容外人置喙的世界，更是隔着厚厚的壁垒。
只有在齐嫣身边，他才会卸下那层沉默的保护壳，变回那个会下意识攥紧她衣角、会因为她一句夸奖而眼睛发亮、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偷偷塞给她的孩子。
齐嫣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既欣慰于他逐渐增长的坚韧，又心疼他不得不早早学会的隐忍。她尽自己所能地照顾着他，用那微弱的木灵根之力每日为他温敷双眼，陪他熟悉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在他因为语言或课业受挫时耐心鼓励。两人的生活，在这所德国寄宿学校的方寸之地，仿佛形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微小而自足的循环。
然而，一种莫名的不安，却如同这秋季阴湿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齐嫣的心底，并且随着秋意渐浓，一日胜过一日。
起初，只是些极其细微的异样感。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心悸不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攫住了她的心脏。或者，在白天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会感到一阵极其短暂的眩晕，眼前的景物似乎扭曲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正常，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她并未将这些与自身的特殊联系起来，只以为是初到异国他乡、水土不服，加上照顾齐达内耗费心神，导致的疲劳和神经衰弱。
但很快，这种异样感开始变得清晰和频繁。
那是在一次带着齐达内在学校后那片小树林边散步的时候。天色近黄昏，林间光线昏暗，秋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声响。齐嫣正低头，仔细地向齐达内描述着一片形状奇特的落叶，忽然，她感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不是风停，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连声音都被瞬间抽离的绝对寂静。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撕裂空间的扭曲力量，如同水波纹般，以她为中心，极其短暂地荡漾开来！
她眼前的一切——树木、天空、身边的齐达内——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如同隔着晃动的水波观看般的扭曲和重影！耳边似乎响起了一种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尖锐而空灵的嗡鸣！
这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骤然消失。风声、落叶声、齐达内疑惑的呼唤声重新涌入耳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但齐嫣却僵在了原地，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那不是幻觉！
她清晰地感觉到，在那一瞬间，她体内那丝微弱的木灵根之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外力的牵引，不受控制地躁动了一下！而那股扭曲的力量，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恐惧的法则气息！
是……空间的力量？还是……时间？
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入了她的脑海——天道！
她这个不该存在于这个时空的“黑户”，难道被这个世界的“天道”察觉了？这些异动，是排斥？是警告？还是……某种清理机制的前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起了自己离奇的穿越，想起了那场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无法解释的变故。难道……同样的（或者说相反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她会……被强行送回去？或者……抹除？
“姐姐？”齐达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和急促的呼吸，小手立刻紧张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仰起小脸，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齐嫣猛地回过神，看着齐达内写满依赖和惊慌的小脸，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尽可能平静的笑容，反手握住他冰凉的小手：“没……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风吹的。”
她不能慌，至少不能在他面前慌。
齐达内将信将疑，但他感受着齐嫣手心的温暖和那故作镇定的语气，终究是没有再追问，只是更紧地挨着她，小声说：“那……那我们快回去吧，外面冷。”
从那天起，齐嫣心中的不安便如同野草般疯长。她开始更加留意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常。她发现，那种空间的扭曲感，似乎总是在毫无规律的时间、地点出现，持续时间极短，强度也各不相同。有时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有时却像那次在林边一样，让她心悸不已。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隐约感觉到，这种异动的频率，似乎在……增加。
尤其，是在阴雨天。
又是一个暴雨将至的夜晚。厚重的乌云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空气中充满了带电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狂风呼啸着，抽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悲鸣。
齐嫣将齐达内从集体宿舍接回佣人房——这是她向学校争取到的、在恶劣天气下的特殊照顾，理由是齐达内目不能视，雷雨夜独自在集体宿舍会极度恐惧不安。学校考虑到实际情况，勉强同意了。
狭小的阁楼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台灯。窗外是肆虐的风声和隐约的雷鸣，房间内却因为这恶劣的天气，反而显出一种诡异的、与世隔绝的宁静。
齐达内洗漱后，穿着单薄的寝衣，乖乖地躺在床的内侧。他虽然看不见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和隐约的电光，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雷声，以及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都让他感到本能的恐惧。他侧着身子，面朝着齐嫣的方向，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紧紧攥着齐嫣睡衣的一角，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齐嫣坐在床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躺下。她心神不宁，那种熟悉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拉扯感和空间扭曲的预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体内的木灵根之力不受控制地躁动着，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又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一道刺眼的闪电猛地划破夜空，瞬间将昏暗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震碎玻璃的霹雳雷声！
“轰隆——！”
齐达内吓得浑身一颤，惊呼一声，猛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不管不顾地扑进了齐嫣的怀里，小胳膊死死搂住她的腰，将脸深深埋在她胸前，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姐姐！我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齐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颤抖的小身子。就在她抱住他的瞬间，那股强烈的空间扭曲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比林间那次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性！她甚至能看到空气中出现了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如同热浪般的扭曲波纹！耳边那空灵的、超越现实的嗡鸣声也再次响起，与窗外的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合奏！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即将崩塌的悬崖边缘，脚下的大地正在开裂，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正在试图将她从这个世界剥离出去！
不行！不能走！至少……不能是现在！不能这样……丢下他！
巨大的恐慌和对怀中这个脆弱生命的担忧，瞬间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她用力抱紧齐达内，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预感而带着剧烈的颤抖，脱口而出：
“启明！如果……如果有一天，姐姐不见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
她说得又急又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不舍和诀别的意味。
齐达内正沉浸在雷声的恐惧和对姐姐怀抱的依赖中，猛然听到她这番话，如同被一道更猛的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从齐嫣怀里抬起头，小脸上血色尽失，那双空洞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收缩着，死死“盯”着齐嫣的方向。
“姐姐？！”他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小手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衣服，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你不准不见！不准！”
他像是被触及了最深的梦魇，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声音嘶哑地哭喊着：“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要一直陪着我的！你骗人！骗人！”
窗外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屋顶和窗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几乎要掩盖住齐达内绝望的哭喊。
然而，在那震天的雨声和雷声中，齐达内却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姐姐，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的恐惧。他甚至还感觉到，姐姐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在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震颤！
一种比雷声、比黑暗、比所有陌生环境加起来还要可怕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再哭喊，而是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带着哭腔的执拗，更加死死地抱紧齐嫣，把滚烫的、满是泪水的小脸埋在她颈窝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姐姐不会不见的！我会抓住你！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他说着，竟然真的腾出一只小手，在自己贴身的小口袋里慌乱地摸索着，然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看起来十分廉价的劣质玉观音——那是他不知何时、从哪里得来的，或许是在集市上，或许是从哪个同学那里换来的，他一直偷偷藏着，从未示人。
他摸索着，将那带着他体温的小玉观音，不由分说地、笨拙地塞进了齐嫣的手里，紧紧握住她的手指，让她攥住那个小物件。
“这个……这个给姐姐！”他抽噎着，语气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孩童所能想到的、最郑重的承诺，“带着它！姐姐就不会丢了！就能……就能找到回来的路！”
那玉观音质地粗糙，雕工拙劣，在他小小的掌心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虔诚。
齐嫣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和泪痕的、微不足道的小玉观音，感受着他用尽全力的拥抱和那撕心裂肺的恐惧，看着他被泪水浸透、写满了“不准离开”的小脸，心中那片因为天道异动而产生的惊惶与冰冷，仿佛被这滚烫的依赖和这笨拙的“护身符”瞬间击碎。
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中滑落。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他柔软而带着奶香的发顶，用力地、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着，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姐姐不走……姐姐会努力……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