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带着锈蚀铁栏的味道,吹拂在林烨脸上。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老旧的公交站牌下,天色灰蒙蒙的,像是傍晚,又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周围是低矮的、带着明显上世纪风格的建筑,墙壁斑驳,爬满了潮湿的苔藓。街道上看不到行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闪烁着接触不良的光芒。
远处,传来海浪不知疲倦拍打礁石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换了一套符合这个时代气息的、略显宽大的夹克和长裤,口袋里装着几枚硬币,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以及……一把老式的金属钥匙,上面挂着一个木牌,刻着“海风旅社203”。
“海风旅社……看来是初始落脚点。”林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进入状态。他摸了摸另一个口袋,那枚辟谷丸和精力恢复剂还在。
他看了一眼公交站牌,路线图模糊不清,站名也多是“望海角”、“老码头”、“灯塔山”这类充满地域特色的名字。唯一清晰的是顶端一行褪色的字——“欢迎来到望潮镇”。
望潮镇。这就是舞台。
他按照钥匙牌上的地址,沿着冷清的街道向前走去。小镇寂静得可怕,除了海浪声,几乎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两旁的房屋窗户大多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偶尔,他能感觉到某些窗户后面,似乎有视线在窥探着他这个外来者。
走了大约十分钟,一栋三层楼高、外墙漆成浅蓝色但已大片剥落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海风旅社”的招牌歪斜地挂着。
旅社前台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老式的铃铛。林烨按了一下,清脆的铃声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等了片刻,一个穿着深色罩衫、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太太慢吞吞地从后面走出来。她眼皮耷拉着,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眼神浑浊,没有任何焦点。
“住宿?”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203。”林烨递过钥匙牌。
老太太看也没看,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的木质楼梯。“楼上,左转。晚上……别乱跑。”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谢谢。”林烨接过钥匙,状似随意地问道,“婆婆,请问镇上有什么新闻吗?或者……有什么可以收听广播的地方?”
老太太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林烨,那目光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新闻……没有。”她慢慢地说,“广播……坏了。只有……午夜……FM87.5。”
FM87.5!
林烨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不动声色:“只有午夜才能听?”
老太太没有再回答,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重新消失在后面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烨握紧钥匙,走上了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
203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把椅子和一个老旧的木质衣柜。墙上挂着一个圆形钟表,指针显示现在是晚上8点17分。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柜上放着一台老式的、带着调频旋钮和天线的收音机。
收音机是坏的?还是只有在特定时间才能使用?
林烨检查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其他特别的东西。他坐在床上,开始整理信息。
1. 时间背景: 疑似上世纪90年代,与世隔绝的滨海小镇。
2. 核心规则: 午夜电台FM87.5。必须在指定时间收听。
3. 生存关键: 收听率(意义不明)。居民是信息源也是危险。
4. 当前状态: 身份是外来旅客,入住海风旅社203房。拥有少量现金和一把钥匙。
5. 潜在危险: 小镇居民(如旅社老太太)的异常,夜晚的未知威胁。
距离午夜12点还有三个多小时。
他决定不浪费这段时间。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小镇和居民的信息。
他离开旅社,再次走上街道。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的光芒更加昏黄,只能照亮脚下很小一块区域。海风变得更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他试着敲了敲几户人家的门,但都没有回应,仿佛里面空无一人。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他看到远处有一家小店还亮着灯,招牌上写着“老陈杂货”。
他推门走了进去。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里货物堆得满满当当,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听半导体收音机(里面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的干瘦老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买什么?”老头的声音比旅社老太太要有生气一些。
“老板,初来乍到,买点日用品。”林烨笑了笑,随意挑了几包饼干和一瓶水放在柜台上,然后压低声音,“老板,听说咱们这儿……午夜有个电台挺有意思?”
老头点钱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打量着林烨,戏曲声不知何时停了,店里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外乡人,”老头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凝重,“有些东西,听听就好,别太当真。”
“什么意思?”林烨追问。
“FM87.5,它能告诉你很多事,也能……让你遇到很多事。”老头将找零塞给林烨,“记住,听的时候,锁好门,别答应,别回头。还有……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烨,重新拧开了半导体,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再次响起,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林烨拿起东西,默默离开了杂货店。
“锁好门,别答应,别回头……”这显然是重要的生存规则!
他看了一眼手表,晚上10点45分。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快步返回海风旅社。经过前台时,那个老太太依旧不见踪影。楼梯似乎比来时更加阴暗和漫长。
回到203房间,他反锁了房门,还用椅子抵在门后。
然后,他坐在床边,目光紧紧盯着那台老式收音机,以及墙上滴答作响的钟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命运的十字路口——午夜12点。
当分针与时针在“12”数字上重合的瞬间——
“滋啦……”
一声电流的杂音,打破了死寂。
床头柜上的收音机,屏幕幽幽地亮起了绿色的荧光,显示出一个频率:
FM 87.5。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带着无尽疲惫与恶意的男声,从收音机的喇叭里缓缓流淌出来,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晚上好,望潮镇的各位听众……欢迎收听……《夜半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