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星核深处传来的回应,比沐清雪预想的要平静,却也更加深邃。圣主并未出关,只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星光意念跨越空间,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
“清雪,汝之所见所闻,吾已感知。此子叶枫,其存在本身,已扰动天机,非此界寻常命数所能框定。幽冥殿之事,古籍确有隐晦提及‘域外拾荒者’,与彼所言,或有印证。”
圣主的声音古老而沧桑,带着星辰运转般的恒定与浩瀚:“然,知其然,未必知其所以然。此子所言是真是假,是警是诱,尚需时间印证。璇玑天宫不可自乱阵脚,亦不可掉以轻心。”
“请圣主示下。”沐清雪在心中恭敬回应。
“其一,暗中提升‘诸天星斗大阵’戒备等级,抽调三成储备星源,灌注核心阵眼,但外松内紧,不可张扬。其二,以圣地名义,密令巡查使,暗中监察疆域内所有异常空间波动、能量逸散及上古遗迹异动,尤其关注与‘寂灭’、‘归墟’相关征兆。其三,……对此叶枫,暂以观察为主,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与之交恶。他可轻描淡写视九转星元丹如无物,其底蕴,恐深不可测。”
圣主的决断冷静而持重,既认识到了潜在威胁,也保持了最高级别的警惕,同时对叶枫投鼠忌器。
“清雪明白。”沐清雪应道,心中稍安。圣主的态度,至少说明圣地高层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慌乱,依然保持着统御一方的沉稳。
“至于你,”圣主的意念再次传来,“既已接触此等秘辛,便是有缘,亦是劫数。你之道心因此波动,是危机,亦是契机。《诸天星宇溯源图》乃祖师观想混沌初开、星宇诞生所绘,内蕴之秘,非止于星辰运转。你可尝试参悟,或能有所得,打破汝心中之‘壁垒’。”
话音落下,那道星光意念便如潮水般退去,混元星核重归沉寂。
沐清雪深吸一口气,圣主的指示清晰明确。她立刻通过圣女权限,悄无声息地启动了对诸天星斗大阵的强化,并下达了密令。做完这些,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幅一直悬挂在星源殿深处的《诸天星宇溯源图》。
这幅图卷古老而陈旧,材质非帛非纸,似皮非皮,呈现出一种暗沉的混沌色泽。其上绘制的并非精确的星图,而是一片模糊、扭曲、充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色块与线条的混沌景象,只在某些区域,偶尔点缀着几颗略显清晰的星辰光点,与现今的星图对照,大多已无法辨认。
以往,沐清雪参悟此图,多是感应其蕴含的古老星辰道韵,试图从中捕捉一丝开天辟地时的星辰本源法则。但收获一直甚微,只觉其过于抽象晦涩。
此刻,带着叶枫那句“认知壁垒”的冲击,以及圣主“内蕴之秘,非止于星辰”的提示,她再次凝神望去。
这一次,她不再刻意去分辨那些色块线条代表什么具体星辰,而是放空心神,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入那片混沌之中。她想象着自己并非在观看一幅图,而是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初,万物未明,法则未定的那一刻。
渐渐地,那原本杂乱无章的色块与线条,在她“眼中”开始流动、变化。它们不再是静止的图像,而像是某种……活着的“记录”!记录的不是星辰的方位,而是……规则的生灭,是概念的碰撞,是“存在”与“虚无”的边界在混沌中的第一次划定!
她仿佛听到了开天辟地时的道音轰鸣,看到了清浊分离时的宏大光景,感受到了星辰从虚无中点燃第一缕光热的悸动……这一切都模糊不清,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直指本源的真实感。
而在那混沌的最深处,在那象征着“无”的极致黑暗区域,她似乎……瞥见了一些更加难以言喻的东西。那不是星辰,也不是常见的能量,而是一些……扭曲的、如同伤疤般的“褶皱”,一些仿佛连接着不同“层面”的“孔洞”……它们散发着与叶枫描述中“幽冥殿”相似的、冰冷、死寂、剥离一切的气息!
“这就是……现世与归墟的夹缝?幽冥殿游弋的领域?”沐清雪心中剧震,意识几乎要从那种沉浸状态中脱离出来。
她强行稳住心神,继续观想。就在那“褶皱”与“孔洞”的附近,在一片混沌气流格外汹涌的区域,她隐约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的……九彩光华?那光华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亲近感,似乎与她修炼的星辰之力同源,却又本质更高!
“那是什么?”沐清雪努力想要看清,但那点九彩光华在混沌中沉浮不定,很快又被更多的混沌气流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沐清雪才从那种深层次的观想状态中脱离出来,额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神魂传来阵阵虚弱感。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这一次参悟,虽然未能完全破解古卷之秘,却让她真正触摸到了“认知壁垒”之外的一角!她看到了世界构成更底层的景象,甚至可能窥见了幽冥殿活动区域的模糊投影,以及……那一点神秘的九彩光华!
“叶枫……他所在的‘穷尽之外’,是否就是这样的景象?甚至……更加广阔?”沐清雪喃喃自语。她对叶枫的来历,有了更具体,却也更加敬畏的猜测。
同时,那点九彩光华也让她心生疑惑。那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象征世界本源的混沌图中?又与瑶光圣地有何关联?
她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比幽冥殿更加古老、更加深远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藏在瑶光圣地自身的历史之中,藏在那些被岁月尘封的上古遗迹里。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星符飞入殿中,是负责情报汇总的执事长老发来的:
“禀圣女,东域‘玄荒古林’边缘,近日有异常空间涟漪波动,疑似与三月后即将现世的‘陨星古迹’有关。此外,北原‘冰雪圣殿’、西域‘大雷音寺’、南疆‘万妖谷’皆已派出先遣弟子,动向不明。中州‘太玄圣地’亦有使者不日将抵达我瑶光疆域,言称进行友好访问。”
沐清雪眸光一凝。
陨星古迹,乃是上古时期一场波及甚广的星辰陨落之战留下的遗迹,每隔数百年便会因星力潮汐而短暂现世,其中不乏上古传承与珍宝,历来是各大势力争夺的焦点。
如今,幽冥殿的阴影可能笼罩之下,这古迹的现世,恐怕不会平静。而各大圣地的异动,太玄圣地的突然来访……是巧合,还是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
风波,已从听雨轩的那间陋室,悄然吹向了整个大陆。而她,瑶光圣女沐清雪,已然身处这漩涡的中心。
她看了一眼《诸天星宇溯源图》,又望向听雨轩的方向,眼神复杂。
“叶枫,你在这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