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母亲的失踪
夜色如墨,林薇驾车驶向老家。高速公路上的车流稀疏,路灯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延伸向远方的黑暗。车窗半开,夜风带着凉意灌入车厢,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虑。
母亲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这不寻常。即使入睡,母亲也会把手机放在床头,生怕错过任何关于父亲的医疗通知——这是三年前父亲重病时养成的习惯。
那个小保险箱,林薇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父亲去世后,母亲把它放在储藏室最角落,盖上旧床单,仿佛这样就能将过去的痛苦一并掩埋。现在想来,母亲对保险箱的回避近乎偏执,不止一次强调“不要碰你父亲的东西”。
两个小时后,林薇驶入老家所在的县城。街道比她记忆中更加破败,许多店铺已经关门歇业,只有零星几家便利店还亮着灯。这个小城和林家一样,在过去的十年里逐渐失去了生机。
老家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院子里父亲亲手栽种的石榴树已经高过屋顶。林薇停下车,发现屋内一片漆黑,不像有人的样子。
“妈?”她推开虚掩的院门,心中警铃大作。母亲从不不锁院门,这个小城的治安虽好,但经历了林家破产后的骚扰,母亲格外谨慎。
屋内空无一人。家具上积了薄薄一层灰,似乎几天没人居住了。林薇快步上楼,推开母亲卧室的门——床铺整齐,衣柜里衣服少了许多,像是出远门的准备。
储藏室里,那个小保险箱依然在角落,但上面的旧床单被掀开了一半。林薇蹲下身,发现保险箱锁孔有新鲜的划痕,有人试图打开它。
她猛地起身,四处寻找可能留下的线索。最终在厨房的冰箱上发现了一张便条,是母亲的笔迹:
“薇薇,我出去几天办点事,不用担心。记住,不要相信周家人,不要打开保险箱。照顾好自己。——妈妈”
便条没有日期,但根据冰箱里食物的新鲜程度,母亲应该是昨天或今天早上离开的。
林薇尝试再次拨打母亲电话,这次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她犹豫片刻,拨通了周辰的号码。
“薇薇?”周辰几乎立即接起,声音带着睡意和关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妈妈不见了,”她直接说,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家里好像有人来过,保险箱有被撬的痕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周辰的声音变得清醒而严肃:“你在哪里?老家?”
“嗯。”
“待在屋里锁好门,我马上过来。大概两小时到。”
“不用了,我…”
“薇薇,”他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十年前我没能保护你,现在请至少让我确保你的安全。”
这句话击中了林薇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轻声同意,挂断电话后依然感到一丝不真实。曾几何时,周辰是她最信任的人;然后成了最不可信的人;而现在,在危机时刻,她又一次本能地向他求助。
等待的时间里,林薇仔细检查了整个房子。母亲的护照和身份证还在抽屉里,常用的行李箱也在储藏室,不像计划中的长途旅行。但衣柜里少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和那个她随身的小手提包。
在母亲床头柜的抽屉里,林薇发现了一张旧照片——父亲与一个陌生男子的合影,背景是林氏集团的办公室。两人举着酒杯,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与张弟共庆新城项目启动,2009.3.18”。
张弟?是指张叔叔吗?父亲一直称他为“张弟”,视如亲兄弟。林薇想起那位总是带糖果给她的和蔼长辈,心口一阵刺痛。如果资金转移真的与张叔叔有关,那么父亲知道吗?还是也是受害者?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林薇警觉地走到窗边。一辆黑色SUV停在门外,周辰从驾驶座下来。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像是匆忙间套上的。
她下楼开门,周辰快步走进来,第一时间检查门窗安全:“你来的时候门就是开着的?”
“院门虚掩,房门锁着。”林薇回答,突然意识到这场景多么超现实——深更半夜,她和十年未见的青梅竹马在老家重聚,因为母亲的神秘失踪。
周辰仔细检查了保险箱的撬痕:“专业人士干的,但没成功。这种老式保险箱很难撬,需要专用工具或者密码。”
“你知道密码可能是什么吗?”林薇问完就后悔了。周辰怎么会知道父亲的保险箱密码?
但他沉思片刻:“你父亲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日期?或者你们家的什么纪念日?”
林薇摇摇头:“试过了,父母的生日、结婚纪念日都不对。”
周辰的目光落在客厅壁炉上的家庭照上:“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照片中她大约十岁,站在父母中间,手里举着一个美术比赛的奖杯,笑得灿烂。
“我十岁那年,获得全省少儿绘画一等奖。”她回忆道,“父亲特别高兴,说林家要出个大画家了。”
“日期还记得吗?”
“好像是六月十八日…”她突然顿住,“100618?我的生日是1006,但18…”
“试试100618。”周辰建议。
林薇犹豫了。如果保险箱里真是父亲的不堪秘密,她是否真的准备好面对?
“薇薇,”周辰轻声说,“无论里面是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她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在密码锁上输入了100618。
“咔哒”一声,保险箱门应声而开。
两人对视一眼,周辰打开手机电筒照向内部。里面没有成捆的现金或机密文件,只有几本旧笔记本、一叠信件和一个牛皮纸信封。
林薇取出那些笔记本,发现是父亲的工作日记。随手翻开一页,上面的字迹熟悉又陌生:
“2009年4月15日。张弟提议的新城项目风险太大,但他说服了董事会。不得不抵押房产追加投资,薇薇的教育基金也动用了。希望他是对的。”
周辰拿起那叠信件:“这些是…银行对账单?看起来是海外账户的流水。”
最下面那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但摸起来里面像是一个U盘或记忆卡。林薇正要打开,周辰突然按住她的手:“等一下。”
他仔细检查信封,脸色凝重:“可能有防盗措施。最好请专业人士处理。”
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停止调查。你母亲的安全取决于你的合作。”
随短信附带的是一张照片:母亲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起来没有受伤但神情恐惧。
林薇几乎停止呼吸,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周辰捡起手机,看到照片后脸色骤变。
“报警。”他果断说。
“不行!”林薇抓住他的手臂,“他们说妈妈的安全取决于我的合作!”
周辰握住她颤抖的手:“薇薇,听我说。这些人已经触犯了法律,报警是保护你母亲的最好方式。”
“但如果他们伤害她呢?”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周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相信我。”
这个拥抱熟悉又陌生,带着记忆中的温暖和现在的安全感。林薇靠在他胸前,多年来第一次感到不是独自一人面对一切。
突然,周辰的手机也响了。他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是匿名消息。”
消息只有一行字:“告诉林薇,她父亲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停止调查对大家都好。”
林薇感到一阵寒意:“他们怎么知道你在帮我?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周辰走到窗边,谨慎地观察外面的街道:“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如果那些人知道你回来了,可能会再次上门。”
他帮林薇收拾父亲的物品,特别是那个未开封的牛皮纸信封。就在这时,林薇在保险箱最内侧摸到一个小物件——一枚微型的黑色装置,带着细小的红灯闪烁。
“周辰,”她声音颤抖,“这是什么?”
周辰接过装置,脸色顿时难看:“窃听器。而且还在工作。”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他们的所有对话都被人监听了。那些人知道林薇回来了,知道他们打开了保险箱,甚至可能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走后门。”周辰果断决定,拉起林薇的手。
他们悄悄从后院离开,穿过邻居家的菜园,绕到周辰停车的小巷。刚上车,就看到两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停在了林家门前。
“低头!”周辰低声命令,发动引擎缓缓驶离。
林薇蜷缩在座位上,心脏狂跳。从后视镜中,她看到几个黑衣人下车,强行撬开了她家的门。
“他们是什么人?”她恐惧地问。
“不清楚,但显然不希望我们找到真相。”周辰的表情在夜色中格外凝重,“薇薇,你父亲可能真的留下了什么重要东西,重要到有人不惜犯罪也要隐藏。”
车驶上高速公路,县城的灯火在身后渐远。林薇紧紧抱着父亲的日记和那个未开封的信封,心中五味杂陈。
父亲的形象在她心中一直是正直的,即使经营失败,也是受人欺骗。但如果他真的参与了资金转移,甚至导致公司破产,那她这十年来的坚持又算什么?
周辰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轻声说:“无论日记里写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你是谁。记住这一点。”
林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翻开父亲的一本日记。泛黄的纸页上,父亲熟悉的字迹记录着公司最后的时光,字里行间透露出越来越多的焦虑和怀疑。
在一页的角落,她发现了一行小字,似乎是后来添加的:
“张弟不可全信,但已无路可退。”
车在夜色中疾驰,前方的道路被车灯照亮有限的一段,更远的远方仍隐藏在黑暗中。林薇感到,她正在驶向一个未知的真相,那个真相可能彻底摧毁她对父亲、对过去十年的认知。
而母亲的安危,现在全系于她手中的这些旧纸片和一个未开封的信封。
夜色更深,樱花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冰冷的星光注视着这辆驶向未知的车辆,和车内两个被过去与现在撕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