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烨在苏府养伤的第十日,后背的伤口终于结痂。赵郎中拆纱布时,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忍不住叹道:“程公子命硬,这裂石掌下能捡回条命,已是奇迹。”
程烨望着铜镜里那道蜿蜒如蜈蚣的疤痕,只淡淡一笑。比起这皮肉之苦,他更记挂着谢府的动静——自那晚苏府遇袭后,阿宁再没传来消息,谢筱筱那边更是杳无音信,他心口总像压着块石头。
“公子在想什么?”苏清儿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对着铜镜出神,轻声问道。她今日换了身藕荷色衣裙,衬得脸色稍显红润,只是眼底的忧虑仍未散去。
“想谢府的事。”程烨直言不讳,“我出来这么久,总该回去报个平安。”
苏清儿舀药的手顿了顿:“爹说,天香楼还在四处找你,此刻回谢府,怕是凶多吉少。”
“正因如此,才该回去。”程烨转过身,目光坚定,“我不能一直躲在苏府,谢府里还有人等着我。”
他没说“等着他”的人是谁,但苏清儿看着他眼底的暖意,心里已然明了。她放下药碗,从袖中取出张叠得整齐的桃花笺:“昨日春桃姑娘偷偷来苏府,说这是二小姐让她交给你的。”
程烨心中一紧,连忙接过桃花笺。笺纸是上好的薛涛笺,边角绣着小巧的桃花,上面是谢筱筱娟秀的字迹,带着几分稚气却笔锋认真:
“程易,听闻你受伤,心甚忧。府中安好,勿念。切记保重,待你归来,我让张妈炖你最爱的冰糖雪梨。”
字迹旁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墨迹未干,像是刚写好不久。程烨捏着那张薄薄的桃花笺,指尖传来纸张的温热,心口那块石头忽然就落了地。
【谢筱筱好感值+5,当前好感值:43。】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他忽然笑了。这傻姑娘,自己怕是比谁都担心,却还强装镇定劝他“勿念”。
“我必须回去。”程烨将桃花笺贴身藏好,语气不容置疑。
苏清儿看着他眼里的光,终是点了点头:“我去跟爹说。”
苏瑾听闻程烨要走,并未阻拦,只是取来件墨色披风:“天香楼在城门处设了暗哨,我让人送你从密道走。这披风上绣了上玄会的暗记,谢府护卫见了,会护你周全。”
程烨接过披风,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忽然明白——谢闻仙与苏瑾之间,果然早就有联系。
“多谢苏大人。”
“不必谢我。”苏瑾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谢府最近不太平,谢闻仙在查内鬼,你回去后,凡事多留个心眼。还有……”他顿了顿,“看好二小姐,她性子纯良,别让她卷入太深。”
程烨心中一动,郑重颔首:“属下明白。”
离开苏府时,暮色正浓。程烨披着墨色披风,借着密道的阴影穿梭,避开巡逻的兵丁。越靠近谢府,他心跳越急,仿佛能听见府里那棵石榴树的叶响,能看见谢筱筱趴在墙头望他的模样。
谢府后门的护卫见了披风上的暗记,果然没拦他,只是低声道:“程哥,你可算回来了!二小姐这几日魂不守舍,天天去练武场等你呢。”
程烨心里一暖,快步往里走。刚穿过月洞门,就见一道鹅黄色身影从回廊尽头跑过来,裙摆扫过石阶,带起一串轻快的声响。
“程易!”谢筱筱跑到他面前,发髻有些散乱,脸颊泛红,显然是跑急了。她仰头看着他,杏眼里先是震惊,随即涌上水汽,“你……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程烨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喉间有些发紧,“让你担心了。”
谢筱筱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伤好了吗?苏姐姐说你伤得很重……”
“早好了。”程烨笑着活动了下手臂,“你看,能给你摘石榴了。”
谢筱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掉了下来,像个被抢了糖又失而复得的孩子:“谁要你摘石榴!我让张妈炖了雪梨汤,快跟我去喝!”
她拉着程烨的手腕往自己院子跑,指尖温软,带着淡淡的脂粉香。程烨被她拽着,看着她晃动的发辫和裙摆上飞舞的蝴蝶绣纹,只觉得这一路的惊险奔波,都值了。
【谢筱筱好感值+3,当前好感值:46。】
刚到院门口,就见谢珂站在廊下,面色清冷地看着他们。谢筱筱的手猛地一松,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小声道:“姐姐……”
谢珂的目光落在程烨身上,带着审视:“程易,你这几日去哪了?爹派人找了你好几次。”
“回大小姐,属下家中有急事,告假几日。”程烨躬身行礼,语气平静。他知道谢珂精明,多说多错。
谢珂显然不信,却没追问,只是淡淡道:“爹在书房等你,你去一趟吧。”
“是。”
程烨跟着谢珂往书房走,路过花园时,瞥见谢筱筱还站在院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担忧。他回了个安心的眼神,看着少女悄悄松了口气,才转身跟上谢珂。
谢闻仙的书房里,檀香袅袅。他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翻着本账册,见程烨进来,抬了抬眼:“回来了。”
“是,老爷。”
“苏府那晚的事,清儿都跟我说了。”谢闻仙合上账册,十指交叉放在腹前,“账册你看得怎么样了?”
程烨心中一凛,知道谢闻仙指的是那本北疆粮草账册。他据实道:“看了些,上面记载的粮草数目,与程家信件里提到的数目对不上,似乎被人篡改过。”
“果然如此。”谢闻仙冷笑一声,“十年前那批军粮,根本不是被沈副将挪用,而是被朝中那位‘大人物’克扣,转而送给了胡族,换取他们的支持。沈副将发现了此事,才被灭口。”
程烨的心脏狠狠一跳:“那位大人物是……”
“现在还不能说。”谢闻仙打断他,“证据不足,打草惊蛇就糟了。你回来得正好,我让赵队长教你上玄会的剑法,你得尽快变强,才能护住该护的人。”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程烨一眼,程烨瞬间明白——谢闻仙知道他要护着谢筱筱。
“属下明白。”
从书房出来,程烨刚走到回廊,就见春桃鬼鬼祟祟地跑过来:“程易,我家小姐让我给你这个。”她塞过来个食盒,“小姐说,让你趁热吃,别被大小姐看见了。”
程烨打开食盒,里面是碗热气腾腾的冰糖雪梨,梨块炖得软糯,汤汁清甜。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底。
【谢筱筱好感值+2,当前好感值:48。】
他正吃着,忽然看到赵队长迎面走来,手里拿着柄长剑:“程易,跟我来练武场。”
程烨点点头,将食盒递给春桃,跟着赵队长往练武场走。月光下,赵队长忽然开口:“二小姐这几日天天来练武场,说要学剑,其实是想打听你的消息。”
程烨脚步一顿。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哪吃过练剑的苦?”赵队长叹了口气,“却硬是每天扎半个时辰马步,说要变得厉害,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程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想起桃花笺上的字迹,想起少女跑向他时泛红的眼角,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不仅要查清真相,还要护她一世安稳。
练武场上,赵队长教的剑法比之前凌厉许多,招招直指要害,带着杀伐之气。程烨学得专注,每一次挥剑,都想着要变得更强,强到能挡在谢筱筱身前,替她挡住所有刀光剑影。
【基础剑法(入门)熟练度+5%,当前熟练度:40%。】
练到深夜,程烨才回房。刚推开门,就看到窗台上放着个小布包,里面是谢筱筱亲手绣的护腕,针脚虽歪歪扭扭,却绣满了平安结。
他拿起护腕,贴在脸颊上,仿佛能闻到少女身上的清香。窗外月光正好,他忽然想起谢筱筱说过,等他回来要学剑。
“好,我教你。”程烨对着月光轻声说,嘴角扬起抹温柔的笑。
而此刻,天香楼的密室里,老鬼正对着一幅画像咬牙切齿。画像上的人,正是程烨。
“废物!连个人都抓不到!”他将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起,“程烨回了谢府,谢闻仙又护着他,你们让我怎么向上面交代?!”
跪在地上的护卫瑟瑟发抖:“楼主息怒,我们查到谢闻仙最近和上玄会的人接触频繁,似乎在密谋什么。要不要……”
“蠢货!”老鬼一脚踹过去,“现在动谢闻仙,等于打草惊蛇!”他来回踱步,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谢闻仙不是护着程烨吗?那我们就从程烨最在乎的人下手。”
他拿起一支毛笔,在纸上写下“谢筱筱”三个字,笔尖蘸满了墨,像是染了血。
“去查,这谢二小姐的喜好、行踪,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老鬼的声音沙哑如蛇,“我要让程烨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夜色更深,谢府的烛火渐次熄灭,唯有程烨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将护腕小心地戴在手上,那针脚硌着皮肤,却暖得让人心安。
他不知道,一场针对谢筱筱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而他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剑,守好这片暂时的安宁,护好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女。
毕竟,她是他穿越这刀光剑影的世界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