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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着她依旧不以为然的脸,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又起。

“盛灼,你可知何谓树大招风。盛家如今圣眷正浓,更需谨言慎行。

你仗着父皇的些许青睐照拂,便不管不顾为所欲为?若有朝一日圣心转移,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话带着三分警告,更带着七分劝诫,由他口中说出实在不合时宜。

萧屹自己似乎都愣了一下,震惊于自己的交浅言深,猛地抿紧了唇。

芸姑姑亦是控制不住表情露出一丝惊诧。

盛灼也怔愣一瞬。

却也只是一瞬,旋即涌上心头的便是几欲爆炸的怒意。

“殿下能言善辩,臣女望尘莫及。可惜殿下口口声声为我考虑,实则不过是劝我低头,好维护皇后娘娘和江小姐的脸面而已。”

“殿下口口声声皇后娘娘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可今日之事,是非曲直一目了然!皇后娘娘若真讲道理,为何要不分青红皂白讥讽斥责于我?为何事后需要‘补偿’,而非一开始便明察秋毫?”

“在殿下眼中,恐怕无论对错,维护皇后娘娘的威严,才是唯一的‘道理’吧!”

萧屹被盛灼这番连珠炮似的、夹枪带棒的反驳噎得一时语塞。

没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竟将他的好意全然曲解。

“盛灼,本殿若是你口中的这种人,如今就不会耐心地与你讲道理,而是重重罚你,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见罪母后的下场。”

盛灼猛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萧屹冰冷的目光,“难道殿下没有做过吗?”

说话间,她眼尾爬上点点绯红,眸光亦是有些晶莹。

萧屹满腔的怒火,突然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扑簌簌熄了个彻底。

只剩一两缕悠悠的青烟,充盈着他整个胸腔,让他整个人都无比焦躁。

他是做过。

他罚过她禁足,亦面斥过她肤浅,甚至毫不留情地羞辱过他。

可是,可是……

身为大庸朝既嫡又长的皇子,他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以往训斥旁人,也从未有人敢表达出不满。

且就算是有人不满,又如何?难不成这大庸朝,谁还敢当面顶撞他不成?

可眼下,偏偏就有人敢!

“殿下恕罪!”芸姑姑告罪的声音打破一触即发的僵持。

“我们家小姐的性子,旁人不知道,殿下殿下定然是知道的,最是个浑不吝的小混蛋。

若非殿下一片仁心,不忍我家小姐误入歧途,又怎会多次出言教导,老奴代小姐谢过殿下。”

芸姑姑话语中特意透着亲近,萧屹冰冷的面色缓和些许。

芸姑姑眸底闪过精光,再接再厉道:

“殿下深谋远虑一番好意,我家小姐虽然愚笨却不是那不识好歹的,这会子是脑子转不过弯,等回了家细细回想,定然能明白殿下的劝诫之情。”

萧屹沉默一瞬,忽然展袖负背于身后,“本殿只是偶遇盛小姐,这才随口一说,她领不领情,与我何干。”

芸姑姑点头哈腰,“殿下施恩不望报,我家小姐却不是那等不知感恩的,回头定要备厚礼谢过殿下的指点之恩。”

盛灼本就满心怒火,这会听芸姑姑口口声声捧着对方,登时柳眉倒竖,肺都险些要气炸!

还是芸姑姑重重在她背后掐了一把,她才没有当场爆发。

只是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便是不开口也能漾出滔天怒火。

萧屹破天荒有些无语。

半晌挥挥手让两人退下了。

这个盛灼……

本以为是个沽名钓誉、虚伪肤浅的。

如今看来,分明是……

可分明是什么?萧屹却也说不出来。

盛灼憋着一肚子火到了漪澜殿,见了盛贵妃含笑斜躺在贵妃榻上端着茶盏品茗,再也憋不住委屈,一头冲过去,扑到盛贵妃怀中。

“哎哟我的小祖宗!”

盛贵妃手忙脚乱举着手,才没让那盏滚烫的茶洒到盛灼身上。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委屈了?姑母可听说今日你在诗会上好生出了一番风头,让傅皇后颜面扫地了。这样好的事,你哭什么?”

盛灼抽抽噎噎着,任盛贵妃替她擦拭眼泪,“都怪芸姑姑!”

“老奴冤枉啊。”

芸姑姑刚将盛贵妃手中端着的茶盏接过去放好,回来解释道:“小姐在大皇子那受了委屈。”

她没将话说得太明白,只是凑过去跟着盛贵妃一起劝着盛灼,“小姐若是心中有气,不如嬷嬷想个法子,让你出出气如何?”

盛灼泪眼朦胧问道:“如何出气?”

她哭得眼尾通红,眸光却晶莹得让人不忍心直视,梨花带雨的模样便是菩萨看了都要心软。

盛贵妃和芸姑姑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姐先下去洗把脸,等会嬷嬷自会与小姐细说。”

盛灼虽然不信,却也还是起身去了侧殿。

她为人豁达乐观,方才是被芸姑姑那番颠倒黑白的话给气着了,又是在萧屹这个讨厌的人面前被下了面子,这才委屈落泪。

哭过一通,心里头的委屈散去不少。

再者她也明白,以她的身份是绝够不上跟萧屹掰腕子的,所以芸姑姑低头认错也是理所当然。

缓过劲来后,反倒为方才掉眼泪而臊得慌,一时竟不愿意踏足正殿。

尤其是,进了正殿之后,盛贵妃和芸姑姑看着她的眼神,俱都有些怪异……

盛灼脚步微顿,“姑母这样看着我做甚?”

盛贵妃笑了,那笑容里,透着盛灼看不出来的深意。

“我在看我们盛家的姑娘,竟然已经生得如此天姿国色了。”

盛灼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姑母说这些做什么。”

盛贵妃抬手招了她过去,“棠棠,之前姑母逼你背诗装才女,后来被人拆穿被人笑话,你说实话,恨不恨姑母?”

盛灼下意识飞快地摇头,“我知道姑母是为了我好,更何况事情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她模样生得太过浓烈明艳,姑母曾说,男子虽然喜欢这种模样,可世家贵族却不喜欢这样妖娆的女子做主母。

姑母便是吃够了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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