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巨鲸酒馆内的死寂，持续了大约有三十秒。
这三十秒长得像一个世纪。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窗外肥皂泡不断升起、破裂的”啵啵”声，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成了世界唯一的主旋律。
刀疤脸巴兹，这位自称”裂颅者”、在附近海域也算小有名气的海贼，此刻正保持着右手虚握、仿佛还抓着什么东西的姿势，僵立在原地。他的表情极其精彩，混合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逐渐浮现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他的大脑CPU似乎因为过热而彻底宕机，无法处理”精钢弯刀砍在细皮嫩肉的手臂上然后刀碎了”这个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和常识的bug级事件。
他旁边那个瘦竹竿海贼，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整只橘子，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在油腻的下巴上拉出一条闪亮的丝线，都浑然不觉。独眼龙海贼剩下的那只独眼瞪得溜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他下意识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那只独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眼屎太多产生了幻觉。其他几个海贼同伴，有的保持着举杯欲饮的姿势，有的半站起身准备叫好，此刻全都化作了造型各异的人体雕塑，连呼吸都忘了。
整个酒馆的看客们，表情也大同小异。嘲笑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滑稽，像是戴上了一张张拙劣的面具。几个原本在喝酒的，酒水从杯沿溢出，滴在裤裆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也没反应。那个五音不全的歌手，嘴巴还保持着O型，仿佛在演绎一出无声的咏叹调，只是脸色从刚才的酒醉酡红变成了现在的惨白。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奇，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和”我的手臂好像有点痒，是不是该涂点花露水”的困惑后，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本因为刚才抬手格挡（或者说，被动承受攻击）而掉在地上、封面沾了点灰尘和……疑似酒渍与某种不可名状粘稠物的小本本，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心疼表情。
“哎呀，弄脏了。”他小声嘀咕着，完全没在意周围那足以杀死人的诡异目光，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本子，像是捧着什么传世珍宝。他用相对干净的袖子内侧，仔细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封面的污渍，还对着油灯的光看了看，确认没有破损，只是脏了点。他甚至还试图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掉那块粘稠物，未果后，遗憾地放弃了。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巴兹，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人畜无害、甚至带着点学术探究精神的认真表情，把那个皱巴巴、此刻在众人眼中却仿佛带着某种不祥魔力的小本子又往前递了递，锲而不舍地、用他那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的嗓音问道：
“那个……大哥？问卷调查，还做吗？就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您选择海贼这份职业的初衷是什么？是向往自由的大海，还是迫于生计的压力？’、’您对当前海贼行业的薪资待遇和风险系数是否满意？有没有考虑过转行，比如开个烧烤摊什么的？’、’您认为成为一名优秀的海贼，最重要的品质是武力、智力还是运气？或者说是脸皮的厚度？’……当然，如果您对刚才的’刀具质量现场测试’环节有任何疑问或者反馈，比如觉得刀具厂商偷工减料需要投诉，也可以一并提出，我会酌情考虑是否纳入本次调研的附加报告，或许还能帮你们写个联名举报信……”
“……”
巴兹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在那本仿佛带着诅咒的小本子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被一口浓痰卡住的声音。他终于从那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中稍微恢复了一丝意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被羞辱和被恐惧交织的怒火，这怒火甚至暂时压倒了恐惧。
“你……你……”他指着林奇，手指颤抖得如同得了帕金森，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惊疑不定，”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是海军秘密培养的人形兵器吗？！还是哪个地下组织改造的杀戮机器？！”
“怪物？”林奇愣了一下，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用的依旧是刚才挡刀的那只手臂，动作自然流畅），”大哥你想象力真丰富。我就是个普通的……嗯，致力于了解社会各阶层生存现状的独立调查员。兼职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新世界格局下高风险职业群体的心理状态与职业规划’。”
神他妈的社会调查员！兼职的？！还他妈研究方向？！你研究用手臂碎大石吗？！所有人在内心疯狂吐槽，感觉自己的常识和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老大！跟他废话什么！一起上！砍了他！”瘦竹竿海贼终于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尖叫着，虽然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阉鸡，但他还是抽出了自己的短刀，试图用音量给自己和同伴壮胆。”他肯定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能力者都有弱点！怕海水！怕海楼石！”
“对！一起上！他再邪门也只有一个人！我们人多！”独眼龙也反应过来，强行压下心中的寒意，抄起靠在桌边的长柄斧头，剩下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凶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的光芒，给自己打气：”对！蚁多咬死象！”
其他几个海贼也纷纷拔出武器，一时间，刀剑出鞘的铿锵声此起彼伏，打破了酒馆的死寂。他们呈一个松散的半圆形，将林奇围在了墙角，杀气腾腾，只是这杀气中，多少掺杂了些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
酒馆里的其他客人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他们纷纷向后挪动桌椅，空出中间更大的一片区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发光，仿佛在观看一场百年难遇的精彩角斗表演。甚至有人开始掏出零食，比如鱿鱼干、花生米，准备边吃边看。
“打起来了！动真格的了！”
“巴兹一伙要拼命了！”
“那小子完了，就算他有点邪门，被这么多人围着，双拳难敌四手！”
“开盘了开盘了！赌那小子能撑几分钟！赔率一赔十！”
“我赌三分钟！这小子邪性！”
“我赌一分钟！巴兹老大发狠起来可是能生撕海牛的！”
“我赌三十秒！”
面对五六把明晃晃、闪烁着寒光的刀剑斧头，林奇脸上的表情更困惑了，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仿佛遇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学术难题。他看了看围上来的、表情凶恶的海贼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本本，似乎在权衡”数据收集”与”人身安全”之间的优先级。
“那个……各位大哥，”他尝试着沟通，语气真诚得让人想哭，”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会影响问卷调查数据的真实性和客观性。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本着友好协商、共同探讨的精神，进行一场富有建设性的对话？我还可以请你们喝一杯……呃，水。”他看了看自己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钱，及时把”酒”改成了”水”。
“探讨你妈！”巴兹终于彻底暴走了，刚才的恐惧被巨大的羞辱感和在手下面前丢脸的愤怒所淹没，他咆哮着，声音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他捡起地上一张沉重的、看起来颇为结实的实木方凳（因为他的刀已经没了），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如同投石机般朝着林奇的脑袋抡了过去！”给老子死！！砸烂你那装模作样的脑袋！”
与此同时，瘦竹竿的海贼瞅准机会，一个矮身，像只灵活的（但很瘦的）猴子，手中的短刀阴险毒辣地刺向林奇看似毫无防备的小腹！独眼龙则咆哮着，挥舞着长柄斧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风声，拦腰横斩，势要将林奇腰斩！其他海贼也各持武器，从不同角度——后背、侧肋、下盘——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刹那间，刀光剑影，寒芒闪烁，几乎封死了林奇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在旁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必死之局！就算是一头大型海兽，面对这样的围攻，也得被剁成肉泥！
“完了！这下真完了！”不少看客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甚至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林奇看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足以将普通人瞬间分尸的攻击，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还有一点点……嫌弃？
他好像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怎么就不听劝呢……沟通成本真高。”
然后，他的身体，动了。
不是那种迅捷如风、残影连连的、符合高手身份的潇洒闪避，也不是气势磅礴、霸气侧漏、王霸之气一震敌人就倒的反击。
他的动作，看起来……非常普通，甚至有点笨拙和……手忙脚乱？像是第一次遇到群架的新手，反应慢了半拍，动作也毫无章法。
面对巴兹抡来的、带着恶风的沉重木凳，他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手臂格挡——动作和刚才挡刀时如出一辙，随意得像是要拂开一片讨厌的柳絮，或者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砰！！咔嚓——哗啦！”
沉重的实木方凳，在接触到他那看似纤细手臂的瞬间，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斤巨锤正面砸中，连零点一秒的僵持都没有，轰然炸裂！不是裂成几块，而是直接爆散成无数不规则的木屑和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巴兹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从凳子上传来，虎口再次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被带得像个破麻袋一样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最终一屁股重重地坐倒在地，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满脸都是木屑和骇然，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
与此同时，”噗嗤——锵！”
瘦竹竿的短刀精准地刺中了林奇的小腹。
预想中刀锋入肉的声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让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那柄精钢短刀，刀尖部位在接触到林奇衣服（以及下面皮肤）的瞬间，就像是鸡蛋撞上了金刚石，应声而碎！碎裂的刀尖”叮当”落地。瘦竹竿感觉自己的刀根本不是刺在血肉之躯上，而是刺在了一块千锤百炼、坚不可摧的合金钢板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手腕传来钻心的剧痛，指骨仿佛都要裂开，短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啊！我的手！我的刀！”瘦竹竿抱着自己瞬间肿起老高的手腕，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独眼龙的斧头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气势拦腰斩来，林奇似乎终于有点”慌乱”了，他像是想要向旁边躲避，脚下却好像非常”巧合”地、被一块之前崩飞过来的木屑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非常”惊险”地、看起来完全是运气不好地……用他的右侧肩膀，”迎”上了那锋利的、闪着寒光的斧刃。
“铛——！！！哐啷！”
如同寺庙里清晨敲响的、重达千斤的青铜巨钟！声音洪亮、悠扬、震耳欲聋！整个酒馆似乎都随着这声巨响颤抖了一下！
那柄看起来势大力沉、足以劈开礁石的长柄斧头，斧刃在接触到林奇肩膀的瞬间，没有砍入分毫，而是像是砸在了超强韧性的弹簧钢上，直接卷刃了！而且是夸张地向上翻卷、扭曲，变成了一个可笑的、如同儿童玩具般的钝角钩子！独眼龙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顺着斧柄传来，震得他双臂瞬间麻木失去知觉，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狠狠震荡、移位了，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混合着酒水和胃液的酸水，连人带那已经报废的斧头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巨响，结结实实地撞翻了一张摆满酒瓶和食物的桌子，杯盘狼藉，酒水食物溅得到处都是，整个人蜷缩在破碎的本屑和污秽中，像只被煮熟的虾米，只剩下痛苦呻吟的力气。
另外两个海贼的攻击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到林奇身上。一个用厚重的砍刀狠狠劈向林奇的后背，另一个则抡起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铁棍，用尽全力砸向他的后脑勺——这分明是下了死手！
林奇似乎因为刚才那个”趔趄”还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噗！””咚！”
砍刀劈在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刀身像是砍中了某种极致坚韧的橡胶包裹着的实心钢锭，不仅没能砍进去，反而刀身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咔嚓”一声，碎裂成好几段！碎片倒飞出去，差点划伤旁边一个正拿着鱿鱼干看得津津有味的看客，吓得他手里的鱿鱼干都掉了。
铁棍砸在后脑勺上，发出更加沉闷的、如同重锤敲击实心钢锭的”咚”的一声巨响！那根实心铁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成了一个滑稽的U形！那个海贼被这股恐怖的反震力震得直接松开了手，铁棍”哐当”落地，他抱着自己几乎失去知觉、剧痛难忍的手臂，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嗷嗷惨叫，原地蹦跳着，像是脚底板踩在了烧红的炭火上。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攻击落下。
整个过程，从巴兹抡起凳子到最后一个海贼抱着手臂惨叫，可能也就过去了三五秒钟。
结果：
林奇，站在原地，晃了晃脑袋，似乎被刚才后脑勺那一下敲得有点……耳鸣？他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带着点”刚才好像有点吵，是不是有人在我耳边放鞭炮？”的茫然表情。他全身上下，别说伤口，连皮都没破一块！至于衣服……好吧，衣服在刚才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被刀锋碎片和激射的木屑划破了好几道小口子，露出了下面完好无损、连个红印都没有的皮肤。
而他的对手们：
巴兹，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再次流血、颤抖不止的双手，以及身前那一地狼藉的木屑，仿佛在思考人生。
瘦竹竿，捂着自己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腕，看着地上断掉的短刀，欲哭无泪，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瑟瑟发抖。
独眼龙，蜷缩在破碎的桌椅和食物残渣中，抱着仿佛移了位的肚子干呕，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用砍刀的海贼，看着自己手里只剩下一个刀柄和几块碎片的”刀”，一脸怀疑人生。
用铁棍的海贼，抱着自己剧痛的手臂，还在那里嗷嗷叫着蹦跶，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
还有一个海贼，刚才动作慢了点，还没来得及出手，此刻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如同噩梦般的一幕，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裤裆部位迅速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酒馆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死寂中弥漫的不再是错愕，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深深的、源自未知的、面对无法理解存在的恐惧！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关键是，他看起来还那么……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天然呆？！打架的姿势还那么业余和滑稽？！
这反差也太他妈惊悚了吧？！这比直接来个三米高的壮汉把他们全都打趴下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林奇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面积。他看了看周围东倒西歪、彻底失去战斗力、哀鸿遍野的海贼们，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幸运地没有在刚才的”混乱”中再次掉地上的小本本，惋惜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看来今天的问卷调查是彻底进行不下去了。样本数据受到严重干扰，无效了。”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仿佛损失了几个亿的科研经费。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的巴兹，眼神变得稍微……严肃了一点？或者说，是那种”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的表情。
“这位大哥，”林奇走到巴兹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讲道理，”虽然问卷调查因为你们的暴力行为而被迫中断，未能完成，但你们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威胁和恐吓，并且对我的个人财产——也就是这本记录了我宝贵调研思路和数据的笔记本，造成了明显的污损。”
他举起那个封面有点脏、还沾着点不明粘液的小本本，在巴兹眼前晃了晃，像是在展示罪证。
“根据《海贼世界……呃，根据基本法，以及公平公正、等价有偿的原则，”林奇一本正经地说道，语气像是在法庭上陈述，”你们需要对此进行合理的赔偿。”
巴兹：”……赔……赔偿？”他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主要是被”基本法”和”等价有偿”这几个词给整懵了。海贼世界什么时候有这玩意儿了？
“是的。”林奇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开始条理清晰地列举，”首先，是精神损失费。我刚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分泌异常，可能需要去看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这会产生医疗费、误工费等一系列衍生费用。”
众人看着他红润的脸色、平稳的呼吸、以及那副认真讨债、逻辑清晰的模样，内心再次疯狂咆哮：你哪里受到惊吓了？！受到惊吓的是我们好吗？！我们的心理阴影面积加起来比伟大航路还宽！要看医生的是我们！
“其次，是财产损失费。”林奇继续道，指了指自己的本子，”我的笔记本被弄脏了，这可是我花了……很大代价才得到的！（从垃圾箱里捡的）上面可能记录了一些具有重大社会研究价值的初步构想，其潜在价值无法估量！”
“最后，”林奇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衣服上那几个明显的破口，”还有我的衣物磨损费。这套衣服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穿越自带的唯一一套，具有纪念意义）它承载着我初到贵宝地的珍贵记忆。”
他综合考量了一下这几个海贼看起来就不像太有钱的样子（虽然那个钱袋看起来挺鼓），以及自己初来乍到确实需要启动资金，同时也要秉持”适度惩罚、教育为主”的原则，于是给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公道、甚至有点心软的价格：
“这样吧，看在你们是初犯，态度……呃，虽然不算良好，动手动脚的，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打包价，赔偿我十万贝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就不追究你们干扰我社会调查、以及试图破坏重要科研资料的责任了。”
十万贝利！对于普通平民是一笔需要攒很久的巨款，但对于经常劫掠商船、有点名气的巴兹一伙来说，倒也不算伤筋动骨，大概相当于他们一次不大不小的”收获”。
巴兹听到”十万贝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种荒谬绝伦、啼笑皆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们一伙人，被一个人徒手（主要是用手臂、肩膀和脑袋）干翻了，武器全毁，人手带伤，结果对方不仅屁事没有，还要他们赔偿精神损失费、笔记本污损费和衣物磨损费？！这他妈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海贼抢劫商船还要担风险呢，这哥们儿倒好，站着不动就把他们抢了？！还是以受害者的名义？！
他刚想梗着脖子，鼓起最后一点海贼的硬气，吼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但一接触到林奇那看似平静，却隐隐带着一种”你不给钱我就继续跟你讲道理，直到你心服口服为止”的执着眼神，再回想起刚才那匪夷所思、堪称噩梦的一幕幕，到嘴边的硬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了一声带着哭腔的、认命般的叹息。
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怪物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给……给他钱！”巴兹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对那个唯一还勉强站着、但裤裆湿透、双腿打颤得如同筛糠的海贼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憋屈和无力。
那个海贼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到巴兹身边，手忙脚乱地从他腰间解下一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钱袋，颤抖着双手，像是捧着什么烫手山芋一样，递向林奇，连头都不敢抬。
林奇接过钱袋，入手沉甸甸的，感觉分量远超十万。他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各种面额的贝利纸币和硬币，杂乱地塞在一起，粗略估计应该超过十万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蹲在那里，开始认真地数钱。他把钱袋里的贝利全都倒出来，放在相对干净一点的地面上，一张一张、一枚一枚地数着，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一千，两千，三千……五万……八万……十二万……”
整个酒馆的人都傻傻地看着他蹲在那里数钱，画面一度十分诡异。一个刚刚徒身（真的是用身体）干翻了一伙凶恶海贼的”怪物”，此刻像个刚拿到压岁钱的小孩一样，蹲在地上认真地数着”战利品”，这反差萌（？）实在有点过于强烈。
数了好一会儿，林奇终于数清楚了。他抬起头，对巴兹说：”一共是十三万七千五百贝利。”
然后，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从里面数出整整十万贝利，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自己新换衣服的内侧口袋里，拍了拍，确保放稳妥了。接着，他把剩下的三万七千五百贝利，连同那个空了的钱袋一起……轻轻放回了巴兹的面前。
“说好十万就十万，我这个人，很讲信用的，童叟无欺。”林奇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仿佛在践行某种崇高的商业准则，”多出来的，还给你们。毕竟，我也不是海贼，不干抢劫的勾当。这是赔偿，不是掠夺。”
巴兹看着被放回来的钱袋和里面那三万多贝利，彻底愣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林奇的眼神更加复杂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感激？这怪物……好像……真的只是在讨要他认为公道的赔偿？而且还真的一分不多拿？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奇葩？！
酒馆里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剧情发展，也太不海贼了吧？！
林奇把属于自己的十万贝利放好，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灰尘，对着酒馆里所有还处于震惊、恐惧、懵逼、以及各种复杂情绪中的人们，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如春风般和煦、充满善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喝酒的雅兴了。一点小小的商业纠纷，现在已经圆满解决。小插曲，小插曲。大家继续喝，继续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新换的、但此刻也沾了点灰尘的衣服，郑重地将那本宝贝笔记本和短铅笔头收好，在一众如同看外星人（或者看稀有保护动物）的目光注视下，迈着淡定（甚至有点轻快）的步伐，走向酒馆大门。
走到门口，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依旧坐在地上、表情呆滞的巴兹，用一种像是老友告别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大哥，如果以后你想通了，愿意摒弃暴力，心平气和地配合我做一份完整的问卷调查，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打八折……呃，不是，是优先安排你们的调研申请，并且可以考虑减免部分精神损失费。”
巴兹：”……”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有点窒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家伙，以及任何长得像笔记本的东西！
“噗——哈哈哈！” 终于，有个看客实在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但笑了两声又赶紧捂住嘴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低低的、压抑着的笑声在酒馆各个角落响起，气氛变得极其古怪。
林奇这才心满意足地、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般，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也在无声嘲笑着什么的木门，走了出去。门外，香波地群岛的阳光透过漫天飞舞的肥皂泡，洒下斑驳陆离、不断变幻的光影，映照着他那身新换的衣服、怀里鼓鼓的十万贝利，以及他那张写满了”今天又是充实而富有收获的一天，社会调查虽然受阻，但维权成功，并且初步验证了身体防御力，数据喜人”的满足脸庞。
酒馆内，良久良久，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笑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交织。
直到林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街道的人流中，才有人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从什么可怕的梦魇中挣脱出来。
“怪……怪物啊……”
“他刚才……是徒’身’干翻了巴兹一伙？还……还把钱数清楚，只拿了十万？”
“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还他妈讲究诚信经营？！”
“香波地群岛……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神仙？（或者神经病？）”
“快！快去告诉老大！岛上来了个绝对不能惹的……规矩人？”
巴兹在海贼同伴（那个裤裆湿了的家伙和勉强能动的瘦竹竿）的搀扶下，狼狈地站了起来。他看着满地狼藉的武器碎片、破碎的桌椅、以及自己那报废的斧头和弯刀柄，再摸摸自己面前那失而复得的三万多贝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化作一声无比复杂、包含了耻辱、庆幸、后怕、以及一丝荒诞笑意的叹息。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但能捡回一条命，还拿回一部分钱，似乎……也不算最坏的结果？
他看了一眼酒馆大门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家酒馆，也不想再听到”问卷调查”这四个字。
“我们走！”他嘶哑着嗓子，低吼一声，带着手下残兵败将，灰溜溜地、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巨鲸酒馆，连掉在地上的武器碎片都没脸去捡，背影萧索，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而此刻，已经走在香波地群岛繁华（且危险）街道上的林奇，正美滋滋地摸着自己怀里的十万贝利，感觉走路都带风。
“没想到，’自行探索’还能这样创收？”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在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过程中，适度展示肌肉……呃，是展示防御力，也是提升融合度的一种有效途径？嗯，一定是这样！系统虽然没明说，但肯定是在鼓励我积极行使自己的权利，同时保持克制的态度！”
他感觉自己似乎又摸到了一点这个坑爹系统的门道，虽然融合度还是那个刺眼的0%。
“不过，刚才挡刀挡凳子挡斧头的感觉……好奇妙。”他抬起自己的手臂，又摸了摸后脑勺和肩膀，皮肤光滑，没有任何不适。”0%的融合度就有这种效果？那要是到了100%……我是不是就能站着不动让海军大将轰？或者……”
他看了看远处那高耸入云、仿佛支撑着天空的亚尔基曼红树，再次及时刹住了车。
“不行不行，要低调，要和谐，要可持续发展。我可是来做社会调查和……嗯，体验生活的，不是来测试世界承受极限的。”
他找了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服装摊，用刚刚到手的”精神损失费”的一部分，买了一套合身的、不那么扎眼的衣服换上（就是他现在穿的这套），把那套破了洞的”原装货”小心折叠好，用摊主给的旧报纸包起来收好（毕竟是穿越纪念品，有历史意义）。
换上新衣服，怀里揣着剩余的贝利，林奇感觉底气足了不少，腰杆都挺直了。他看了看周围光怪陆离、充满异世界风情的景象，以及那些形形色色、身上仿佛都写着”快来调研我”的人群，心中充满了……呃，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和探索欲，以及一种”或许可以在这里把社会调查事业做大做强”的雄心壮志。
“接下来，该去哪里进行下一阶段的’社会调查’呢？”他掏出那个小本本和铅笔头，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认真地思考起来，时不时还停下来，观察一下路边摊贩的叫卖方式，或者记录一下不同种族的路人行为特征，显得专业而投入。
阳光透过五彩的、不断生成又破裂的泡泡，照在他那认真而……在旁人看来有些诡异和危险的脸上。
香波地群岛的混乱日常，因为某个画风严重跑偏、实力成谜、行为模式清奇的”社会调查员”的闯入，似乎注定要变得更加”精彩”和不可预测了。
而关于”裂颅者”巴兹一伙在巨鲸酒馆被一个神秘少年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击败并”依法”索赔十万贝利的消息，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香波地群岛的地下世界里悄然传播开来，衍生出各种夸张离奇的版本，而林奇那本皱巴巴的笔记本，也成为了传说中一样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亡调查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