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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逍遥那番关于神秘组织与彩依自身劫难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房间内激荡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彩依怔怔地站在原地,李逍遥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关乎自身命运的劫难”、“不要独自承受”……结合他之前提及的“善缘”与“化解劫难”,一个模糊而令人心悸的预感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她修行千年,虽性情温和,不喜争斗,但也并非对自身命数毫无感应。近些时日,她确实偶尔会心绪不宁,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正在悄然收紧。难道……李逍遥所指的,便是这个?

她看向床上再次陷入昏睡、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与决然的李逍遥,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看似年轻的男子,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的秘密?他口中的“前世”,那窥探命运轨迹的能力,以及那隐藏在幕后的可怕敌人……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千年静修的认知。

“彩依姑娘,”灵儿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逍遥哥哥的话,或许有些骇人,但请你相信,他绝无恶意。他既然提前警示,定然是希望我们能携手度过难关。”

彩依看向灵儿,那双清澈眼眸中的真诚与坚定,让她心中的波澜稍稍平复。她轻轻点头:“我明白。李少侠屡次示警,恩情我已铭记。只是……此事关乎甚大,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小石头也双手合十,稚嫩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彩依施主放心,既然李施主说我们下山能结善缘、化劫难,那小僧定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佛门不打诳语!”

看着眼前真诚的灵儿和一脸认真保证的小石头,彩依冰封的心湖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她自幼独修,鲜与外界接触,更少体会如此毫无保留的关怀与承诺。或许,李逍遥所说的“入世”,并不仅仅是斩妖除魔,也包括了这尘世间的温暖与牵绊。

“多谢诸位。”彩依微微躬身,语气真挚。

接下来的几日,白河村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在韩医仙家的后院,紧张的氛围并未完全消散。

李逍遥在众人精心照料下,恢复的速度远超韩医仙的预料。他受损的经脉在那场以女娲神力和蝶灵之光为主导的疗伤中,不仅清除了毒素,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养与拓宽,可谓因祸得福。只是内腑的震荡和气血的亏空还需要时间慢慢调养。

他苏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精神也日渐好转。每次醒来,他都会抓紧时间运转内力,感受着体内愈发凝实和灵动的气息,心中对灵儿的付出既感动又心疼。他也开始更加详细地向彩依和小石头阐述他所知的关于那个神秘组织——“混沌之影”的信息,尽管大多支离破碎,但也足以让众人对其诡秘与强大有了更深的认知。

同时,他并未放松警惕,多次叮嘱韩梦慈和村中青壮加强巡逻,尤其是注意任何可疑的外来者或异常的地气波动。

这一日,阳光正好,李逍遥在灵儿的搀扶下,于院中缓缓踱步,活动筋骨。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神采。

“逍遥哥哥,感觉如何?”灵儿关切地问。

“好多了。”李逍遥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这次多亏了你和彩依姑娘,否则我这条命,怕是真要交代在黑风峡了。”

“不许胡说!”灵儿连忙捂住他的嘴,眼中带着嗔怪与后怕。

李逍遥心中一暖,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他目光一凝,望向了村口的方向。只见远处尘烟微起,隐约传来车马辚辚之声,似乎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正在靠近。

韩医仙也闻声走了出来,眺望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讶异:“看这仪仗……莫非是过往的官眷或商队?我们白河村地处偏僻,少有这等规模的队伍经过。”

李逍遥眉头微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重生归来,许多事情的轨迹都已改变,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数都需警惕。

“梦慈,去村口看看,小心些,莫要冲撞了贵人。”韩医仙吩咐道。

韩梦慈应声而去。没过多久,她便快步返回,脸上带着几分惊奇与兴奋:“爹,李大哥,你们猜是谁来了?是林家堡的车队!”

“林家堡?”韩医仙一愣,“可是那个名震江南、以斩妖除魔闻名的林天南林堡主所在的林家堡?”

“正是!”韩梦慈点头,“听说林堡主携千金路过此地,似乎是前往扬州访友,听闻我们白河村前些时日遭了尸患,特来探望,看看有无需要相助之处。”

林天南!林月如!

李逍遥心中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前世那个英姿飒爽、爱恨分明、最终为他香消玉殒的赤诚女子,终究还是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再次闯入了他的生命轨迹。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灵儿的手。灵儿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李逍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灵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低声道:“是武林中的一位前辈,名声颇好,我们当以礼相待。”

他声音平静,但内心深处却已波澜起伏。该如何面对林月如?前世的亏欠与遗憾犹在眼前,但这一世,他的心中早已被灵儿填满,绝无可能再接纳另一份深情。他必须处理好与月如的关系,既不能让她重蹈覆辙,也不能伤害她的骄傲与情谊。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车队已然抵达医庐之外。只见护卫精悍,仪仗整齐,彰显着林家堡的不凡气度。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儒雅却不失威严,双目开阖间精光闪动,正是南武林盟主林天南。

而在林天南身侧,一位红衣少女跃然马上。她约莫二八年华,肌肤微黑,却更显健康活力,眉宇间英气勃勃,顾盼神飞,腰间悬着一柄镶嵌宝石的长鞭,正是林天南的独女,林月如。

此时的林月如,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与不耐,似乎对父亲这临时起意的“探访”并不十分乐意,目光随意地扫过略显简陋的村庄和医庐,但当她的视线落在院中的李逍遥和灵儿身上时,却不由得微微一顿。

李逍遥虽伤势未愈,面色苍白,但那份历经生死沉淀下来的沉稳气度,以及眼眸深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锐利与沧桑,与他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而依偎在他身边的灵儿,空灵绝俗,气质纯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璧人,令人侧目。

林天南显然也注意到了李逍遥等人,尤其是感受到李逍遥体内那虽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内息,以及灵儿身上那浩瀚而隐晦的灵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翻身下马,拱手笑道:“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想必非是寻常村民。在下林天南,携小女月如路过宝地,听闻贵村前番受妖魔所扰,特来探望,若有需援手之处,但说无妨。”

李逍遥松开灵儿的手,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还礼:“晚辈李逍遥,见过林堡主。这位是内子赵灵儿。前番尸患,幸得诸位相助,已暂告平息。林堡主侠名远播,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他刻意点明“内子”二字,声音清晰,既是向林天南表明身份,更是说给一旁的林月如听。

果然,林月如在听到“内子”二字时,秀眉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目光在灵儿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李逍遥,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林天南闻言,眼中讶色更浓,哈哈一笑:“原来是李少侠和尊夫人,失敬失敬。看李少侠气息,似乎有伤在身?”

“偶遇强敌,受了些小伤,劳堡主挂心。”李逍遥淡然应对。

双方寒暄之际,韩医仙连忙将林天南一行人迎入屋内奉茶。林月如跟在父亲身后,目光却不时瞟向李逍遥和灵儿,尤其是对灵儿那非尘世的气质感到十分好奇。

落座之后,林天南关切地询问了白河村尸患的详情,李逍遥简略告知,隐去了赤鬼王、玉佛寺等关键细节,只说是寻常尸妖作祟,已被清除。

林天南听得频频点头,赞道:“李少侠年纪轻轻,便能为民除害,实在令人敬佩。不知少侠师承何处?”他看得出李逍遥根基扎实,绝非凡俗,有心结交。

李逍遥早有准备,答道:“家师乃一闲云野鹤,名讳不便提及,还望林堡主见谅。”

林天南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强求,转而笑道:“既然此间事已了,不知李少侠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顺路,不妨与林某同行一段?我看尊夫人似乎也非习武之人,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他这话虽有招揽之意,但也确实存了几分好心。

李逍遥心中一动,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与林家堡同行,既能顺理成章地前往扬州,开始第二卷的旅程,也能就近观察、引导林月如,避免她像前世那样情根深种。同时,借助林家堡的势力,或许能更快地打探到关于“混沌之影”以及拜月教的蛛丝马迹。

但他并未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灵儿,柔声问道:“灵儿,你觉得呢?”

灵儿聪慧,虽不知李逍遥深意,但也明白他必有用意,便温顺地点点头:“但凭逍遥哥哥做主。”

李逍遥这才对林天南拱手道:“既然林堡主盛情相邀,晚辈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我等还有两位同伴,需得一同上路。”他指的是彩依和小石头。

“无妨,人多更热闹些。”林天南爽快答应。

一旁的林月如闻言,撇了撇嘴,似乎对父亲这般轻易就带上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有些不满,但并未出声反对,只是暗自打量了李逍遥几眼,心想这病恹恹的家伙到底有何特别,竟让父亲如此看重。

事情就此定下。李逍遥等人稍作收拾,便随林家堡车队一同启程,前往扬州。

路上,林天南与李逍遥相谈甚欢。林天南见识广博,李逍遥两世为人,言谈间每每有惊人之语,对武学、时局乃至一些隐秘传说都有独到见解,让林天南越发觉得此子深不可测,起了爱才之心。

而林月如起初对李逍遥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几次听他与父亲论武,言简意赅,直指要害,甚至偶尔能指出林家剑法中的些许不足(得益于前世对林家武学的了解),让她在吃惊之余,也不由得收起了几分轻视。只是她性子傲娇,嘴上却不肯服软,时常与李逍遥斗嘴,试图扳回一城。

李逍遥对林月如的性子了如指掌,应对起来游刃有余,既不与她正面冲突,又总能巧妙地化解她的“刁难”,言语间还时常带着几分引导和点拨,让林月如在气恼之余,又隐隐觉得有所收获。这使得他们的关系,并未像前世初遇时那般火药味十足,反而多了几分奇特的“默契”。

灵儿则安静地坐在车中,大部分时间与彩依在一起。彩依性情温婉,与灵儿颇为投缘,两人时常低声细语,关系日渐亲密。小石头则化作玉佛珠待在李逍遥身边,偶尔与林月如带来的侍女仆从闲聊,倒也打听到了不少江湖趣闻。

这一日,车队行至一处风景秀丽的河边草地,时近正午,林天南下令休整用饭。

林月如耐不住车中寂寞,提着长剑到河边练武。只见她身姿矫健,剑光霍霍,将林家剑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引得不少护卫喝彩。

李逍遥在一旁静静观看,心中感慨万千。前世的月如,便是这般英气逼人,光彩夺目。

林月如练完一套剑法,收剑而立,额角微见香汗。她看到李逍遥在一旁,不由扬了扬下巴:“喂,病秧子,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莫非也想指点本小姐几招?”语气中带着惯有的挑衅。

李逍遥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并未直接点评她的剑法,而是指着潺潺流水,悠然道:“林姑娘的剑法刚猛凌厉,已得林家剑法精髓。不过,剑道一途,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你看这河水,看似柔弱,却能穿石裂岩,奔流到海不复回。其中意境,或可借鉴。”

林月如闻言一怔,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水,若有所思。她天资聪颖,隐隐觉得李逍遥话中蕴含深意,似乎触及了某种她一直未能领悟的关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林家堡斥候快马来报:“启禀堡主,前方十里外发现可疑踪迹,似有妖气残留,还有打斗痕迹!”

林天南眉头一皱:“可知是何方妖物?”

斥候摇头:“痕迹很新,但妖气颇为古怪,属下未能辨认。”

林天南看向李逍遥:“李少侠,你看……”

李逍遥心中凛然,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他深吸一口气,对林天南道:“林堡主,既然遇上了,我们便去查探一番如何?或许能为民除去一害。”

“正合我意!”林天南霍然起身。

林月如也立刻来了精神,跃跃欲试:“爹,我也去!”

李逍遥看向她,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去吧,但需万事小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风波,即将展开。而他与林月如,与这红尘江湖的牵扯,也将在这一世,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书写下去。逆命之路,道阻且长,但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夕阳的余晖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向前方未知的旅途,也仿佛映照出了一段即将展开的、不同于过往的“十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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