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君心里一直惦记着钟晓芹的帮忙,那份热忱又纯粹的善意,总让她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回味。
尤其是晓芹那双清澈的眼睛,说话时带着点怯生生的认真,偶尔露出点小迷糊的憨态,总让罗子君恍惚看见大学时的自己——那时候她和唐晶也是这样,傻气又执拗地把对方护在身后,会为了对方一句无心的抱怨跑遍半条街买想吃的糖葫芦,也会在考试前挤在宿舍的小台灯下,一人一半笔记熬到天亮。
这份亲切感像温水漫过心尖,罗子君总觉得该好好谢过晓芹。
她特意选了个周末,把人约到家里来,想着亲手做几道拿手菜,边吃边聊聊近况。
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女士”的名字,罗子君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接起:“喂,陈女士?”
“子君啊,”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声音,带着点斟酌后的认真,“我在家琢磨了好几天,你那船票太贵重了,我不能平白无故受你这份礼。所以我想好了,我自己再买一张,到时候咱们俩搭个伴,一起去邮轮上好好玩玩,你看行吗?”
罗子君愣了一下,手里的锅铲都停了半秒。她是真心想送对方这份礼物,倒没想到陈女士会这么坚持。
“还有啊,”对方像是怕她拒绝,又赶紧补充道,“我姓陈,名字叫静白。估摸着比你大几岁,要是不嫌弃,你就别叫我陈女士了,直接喊我白姐吧,听着也亲近。”
“白姐。”罗子君顺着她的话喊了一声,心里那点意外渐渐化成了暖意。这声称呼一出口,倒像是真的拉近了距离。
“哎,好姑娘。”陈静白在那头应得爽快,随即又带了点不好意思的迟疑,“还有个事想麻烦你。我这辈子没参加过这么高级的旅行,听人说邮轮上还有什么船长晚宴,要穿得正式些?我对着装实在没概念,到时候我去你店里,你帮我挑几套衣服,搭配搭配成吗?”
“这有什么麻烦的,没问题啊。”罗子君笑着应下来,想起自己在店里经手的那些礼服和套装,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谱,“到时候我给你用我的员工折扣,保准让你又体面又舒服。”
挂了电话,罗子君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嘴角还带着笑意。
一边是像极了旧日自己的新朋友,一边是即将同行的“白姐”,生活好像在不经意间,悄悄织起了一张温暖的网。她转身回到灶台前,锅铲碰撞的声音里,都多了几分轻快。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菜冒着白烟,钟晓芹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眼角瞥见对面的罗子君嘴角就没下来过,筷子碰着碗沿都带着点轻快的响,忍不住开口:“子君,你这从坐下就笑,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是中了彩票还是捡着宝了?”
罗子君手里的汤匙刚舀起一勺番茄蛋汤,闻言抬眼,眼睛弯得像月牙,语气里都透着股藏不住的雀跃:“哪有那么夸张,不过还真算是个好事——过几天有个客户姐姐要专程过来找我,说是上次看我推荐的几款配饰特别合心意,这次想干脆从头到脚置一身,说是信得过我的眼光。”
她说着,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你也知道,这种熟客带大单,提成可是很可观的。”
“那可不!”钟晓芹眼睛一亮,放下筷子拍了下手,“这单要是成了,你这个月业绩不就稳了?说不定还能冲个销冠呢!”
她顿了顿,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你们店里那些牌子,我是真消费不起,只能看着你们这些时髦精眼馋。说起来,我倒认识个好朋友,也是特别爱琢磨穿搭,品味跟你挺像的,性格也直爽,等回头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能成朋友呢。”
“那敢情好啊!”罗子君立刻点头,往钟晓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多认识个朋友总是好的,说不定还能互相交流交流心得呢。来,快吃菜,这肉凉了就腻了。”
蒸汽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碗里的饭菜冒着暖乎乎的气,伴着细碎的笑语,倒比窗外的好天气还要让人心里熨帖。
几天后的下午,阳光透过米希亚落地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女士刚推开店门,门口的导购员们立刻扬起热情的笑容,有人快步迎上来:“陈女士,您来啦?今天想看点什么?新款刚到了几款连衣裙,特别适合您的气质。”
另一位也跟着搭话:“是啊,还有上周到的那套珍珠首饰,好多老客户都盯着呢,我带您先瞧瞧?”
陈女士礼貌地笑了笑,摆摆手婉拒:“不好意思啊,今天我约了子君,还是等她过来吧。”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笃定,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像是在寻找熟悉的身影。
正说着,罗子君从试衣间方向快步走过来,身上还带着刚帮前一位客户整理完衣物的轻浅香水味:“白姐,您来啦!刚在里面帮人调尺码,让您等久了。”
陈女士转过身,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没事,我也是刚到。”
两人走到VIP会客区坐下,导购员送来温水后便识趣地退开了。
罗子君笑着把一个挂了好几条裙子的移动衣架推到陈女士面前,衣架上几条裙子长短错落,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陈女士,我根据您说的场合和喜好,挑了几条裙子,您先过过眼。有两款是简约的及膝款,配西装外套正好;还有两条是稍长些的茶歇裙,面料垂坠又透气,您看看喜欢哪条,咱们再上身试试效果。”
陈女士的目光落在衣架上,指尖轻轻拂过一条米白色真丝裙的下摆,那细腻的触感让她愣了愣神,眼底渐渐漫上些感慨:“说起来,我这一辈子,也就刚结婚那阵子穿过几天裙子。那时候年轻,觉得穿裙子才像个姑娘家。后来啊,陪着前夫起早贪黑地打拼,天天跑工厂、盯货单,别说穿裙子了,就连高跟鞋都嫌累赘,常年就是牛仔裤配运动鞋,方便利索就行。这一晃,都快忘了穿裙子是什么感觉了。”
罗子君听着,没有急着接话,等陈女士的目光从裙子上移开,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又温和:“陈女士,我觉得啊,女人穿不穿裙子,从来不该被什么身份、什么阶段给定义。年轻时为生活奔波,穿得方便是务实;可现在日子慢慢理顺了,想拾掇拾掇自己,穿条喜欢的裙子,也是对自己的一份心意啊。”
她顿了顿,拿起那条米白色真丝裙,轻轻搭在手臂上:“您看这条,颜色衬得您肤色亮,款式也不张扬,穿在身上一定好看。其实啊,不管到了什么年纪,什么时候开始学着更爱自己,都一点不晚。您说呢?”
陈女士看着罗子君眼里的真诚,又低头看了看那条裙子,嘴角慢慢漾开一丝笑意,那笑容里,像是有什么被尘封许久的东西,正悄悄松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