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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乌云是傍晚时压过来的,一开始只是天边凝着块墨色,没半炷香的功夫,就漫过整个义庄上空,把夕阳的最后一点光都吞了进去。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卷得翻了面,露出灰白的叶背,“哗啦”一声响,像是在预警——要下雨了。

陈九刚把最后一张驱邪符收进符咒袋,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嗒嗒”声,低头一看,青石板上已经落了几滴雨,砸出小小的湿痕。他赶紧起身往灶房走,阿魃还在里面煮晚上的红薯粥,七七则蹲在灶房门口,用小木棍在地上画着白天认的草药图样,嘴里念念有词:“两瓣花,空心茎,是金银花;五瓣花,实心茎,是断肠草……”

“要下雨了,把灶房的窗户关好。”陈九伸手摸了摸七七的头,小孩的头发还带着点灶膛的暖意,“别蹲在门口,小心淋雨。”

七七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贴到义庄的屋顶上,她赶紧站起来,小短腿迈得飞快,帮着阿魃关窗户。阿魃刚把红薯粥搅了搅,听到雨声“唰”地变大,赶紧把砂锅端到灶台里面,怕雨水溅进去:“这雨下得急,不知道会不会漏。”

义庄的屋顶是师父当年盖的,瓦片早就老化了,每年梅雨季都会漏雨,只是今年秋天下得这么急,怕是漏得更厉害。陈九刚想说话,就听见堂屋传来“滴答”声——不是雨声打在屋顶的响,是雨水漏进屋里,砸在八仙桌上的声音!

“漏雨了!”陈九快步冲进堂屋,果然看到八仙桌中央积了一小滩水,雨水还在从屋顶的破洞往下滴,刚好落在他白天晒的草药包旁边。他赶紧把草药包往旁边挪,又从里屋抱来个木盆,放在破洞底下接雨水,“阿魃,你帮着把堂屋的符纸和罗盘收一下,别被雨淋湿了!”

阿魃应声跑进来,先把石桌上的玄铁罗盘揣进怀里——这罗盘是老中医借的,可不能弄坏了,又伸手去拿晾在桌边的符纸。符纸刚碰到指尖,就听见七七的声音从炕房传来,带着点慌:“道长!阿魃姐姐!炕房也漏雨了!我的纸船要湿了!”

两人赶紧往炕房跑,只见炕房的屋顶也破了个洞,雨水正滴在七七放在窗台上的小竹篮上,里面装着她这几天叠的纸船,已经有几只被淋湿,软塌塌地贴在篮子底。七七蹲在旁边,小手想去挡雨水,却怎么也挡不住,眼睛红红的,快要哭了。

“别慌,姐姐帮你拿下来。”阿魃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把竹篮拎起来,放在炕边的干燥处,又用布擦干篮子边缘的雨水。陈九则找了块木板,踮起脚往屋顶的破洞挡去,可木板太小,只能挡住一半,雨水还是从缝隙里往下滴。

“这破洞太大,挡不住。”陈九皱着眉头,从柴房找来梯子,“我得上去修修,不然今晚没法睡。”他把梯子靠在炕房的墙边,刚要往上爬,就被阿魃拉住了。

“雨太大了,上去危险。”阿魃的目光落在他后背——伤口还没完全好,要是淋雨再着凉,肯定会恶化,“我有办法。”

陈九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阿魃走到炕房中央,指尖凝出淡红色的煞气。煞气慢慢往上飘,到屋顶破洞下方时,突然展开,像一块薄薄的红色纱帐,刚好挡住破洞。雨水落在煞气上,发出“滋滋”的轻响,竟真的被挡住了,一滴都没漏下来。

“哇!阿魃姐姐好厉害!”七七的哭声一下子停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煞气屏障,“这像个红色的伞!”

陈九也松了口气,笑着说:“还是你有办法,这样就不用冒雨修屋顶了。”他刚想把梯子收起来,就听见堂屋传来更响的“滴答”声——堂屋的漏雨更严重了,刚才只滴在八仙桌上,现在雨水已经漫到了地脉图旁边,那卷绢布可经不起水泡!

“我去挡堂屋的!”阿魃说着,快步往堂屋走,炕房的煞气屏障还维持着,她又在堂屋屋顶的破洞下方凝出一块煞气屏障。两块屏障分走了她不少精力,淡红色的煞气微微晃了晃,却还是稳稳地挡住了雨水。

陈九赶紧把地脉图和符纸都收进里屋的木箱,又把木盆挪到堂屋的煞气屏障下方——万一屏障撑不住,还能接一下。七七也跟过来,蹲在堂屋的门边,看着两块红色的煞气屏障,小声对陈九说:“道长,阿魃姐姐的煞气真厉害,又能打坏人,又能挡雨。”

陈九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落在阿魃身上。她站在堂屋中央,双手微微抬起,维持着两块屏障的稳定,符衣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晃,雨水打在屋外的青石板上,“哗啦啦”的响,却没一滴落在她身上。可陈九知道,维持煞气屏障很耗精力,尤其是两块同时维持,她额角已经沁出了薄汗,脸色也比平时白了点。

“累不累?要是撑不住,就先撤了一块,我先把堂屋的东西搬去炕房。”陈九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怕打扰她控制煞气。

阿魃摇了摇头,咬了咬唇:“没事,能撑住,搬东西麻烦,万一碰坏了地脉图……”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外面的风突然变大,卷着雨水往堂屋的窗户缝里灌,刚好吹在她维持的煞气屏障上!

煞气屏障晃了一下,原本凝聚的淡红色瞬间散了点,堂屋屋顶破洞下方的屏障突然出现一个小缺口,雨水“唰”地从缺口漏下来,正好浇在站在旁边的陈九身上!

“道长!”阿魃惊呼一声,赶紧收回堂屋的煞气屏障,想去扶陈九,可炕房的屏障还没撤,她一慌,连炕房的煞气也收了回去,两处的雨水同时往下滴。

陈九被浇得浑身湿透,道袍紧紧贴在背上,后背的伤口被雨水一浸,传来一阵刺痛,他却先伸手护住身边的七七,怕雨水溅到她:“没事,七七没淋到吧?”

“我没事!道长你湿了!”七七仰着头,看着陈九滴水的头发,小手赶紧去擦他脸上的雨水,“阿魃姐姐,你快帮道长挡雨呀!”

阿魃的脸瞬间白了,不是因为耗力,是因为愧疚。她刚才要是再稳一点,就不会让雨水漏下来,更不会浇到陈九的伤口。她赶紧重新凝聚煞气,这次只在堂屋和炕房各凝出一小块屏障,刚好挡住漏雨的破洞,不再贪多。做完这一切,她快步走到陈九身边,伸手想碰他的后背,又怕碰到伤口,只能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让你淋到了……”

“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陈九笑了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也是想帮忙,要不是你,地脉图和纸船都得湿了。我这道袍防水,没事的。”他嘴上这么说,后背的刺痛却越来越明显,只能悄悄用手按住伤口,不让她们看出来。

可阿魃还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落在陈九按伤口的手上,眉头紧紧皱起来:“伤口肯定疼了,我去煮姜汤,你赶紧换件干衣服,别着凉。”她说着,转身就往灶房走,脚步比平时快了很多,像是在跟自己生气。

七七也拉着陈九的衣角,小声说:“道长,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帮阿魃姐姐看火,不让姜汤煮糊。”

陈九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往里屋走。里屋的木箱里还放着件干的道袍,是师父留下的,比他现在穿的这件厚点。他换衣服时,特意看了看后背的伤口——纱布已经被雨水浸湿,边缘有点泛红,还好没化脓,只是需要重新换药。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灶房已经飘出了姜汤的香味。阿魃蹲在灶膛边,手里拿着根柴火,正往里面添,火光映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愧疚还没散。七七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勺子,正帮着搅拌锅里的姜汤,小脸上满是认真。

“姜汤快好了,你先坐会儿。”阿魃看到他出来,赶紧站起来,把石桌边的椅子擦干净,“我去拿药箱,帮你重新换药。”

陈九刚想拒绝,就被她打断:“伤口湿了必须换药,不然会发炎,到时候月圆之夜没法动手。”她说着,已经从里屋把药箱拎了出来,里面放着消毒的草药水和干净的纱布。

七七也赶紧把煮好的姜汤盛出来,放在石桌上:“道长,姜汤有点烫,你慢点喝,喝了就不疼了。”

陈九坐在椅子上,看着阿魃小心翼翼地帮他拆后背的纱布。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他,草药水沾到伤口时,陈九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她的手就顿一下,然后更轻地涂抹药水。

“忍忍,很快就好。”阿魃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后我会更小心控制煞气,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我知道。”陈九点点头,喝了一口姜汤,辛辣的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慢慢驱散了后背的刺痛,“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前你连煞气都控制不住,现在都能用来挡雨了,进步已经很大了。”

阿魃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换药的速度。她帮陈九缠纱布时,特意缠得松了点,怕勒到伤口,又在纱布外面贴了张小小的“护伤符”——是她昨天刚学会画的,虽然线条有点歪,却也能起到点保护作用。

“好了,别总想着这事了。”陈九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姜汤,递给阿魃一碗,“你也喝一碗,刚才维持煞气耗了不少精力,别着凉了。”

阿魃接过姜汤,小口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却还是慢慢喝了下去。七七也捧着自己的小碗,小口喝着,喝到辣的地方,就吐了吐舌头,阿魃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递给她:“含着糖,就不辣了。”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从“哗啦啦”变成了“滴答滴答”,最后慢慢停了。乌云散开,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银霜。老槐树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风一吹,水珠“嗒嗒”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我去看看屋顶的破洞,明天得找瓦片修修。”陈九喝完姜汤,起身往院门口走。阿魃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拿着手电筒:“我跟你一起去,帮你照光。”

七七想跟着,却被阿魃按住了:“你在屋里等着,外面地上滑,别摔了。”她把七七的小竹篮拎过来,放在她身边,“把你的纸船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湿的,明天我们晒一晒。”

七七点头,乖乖坐在屋里,开始整理她的纸船。陈九和阿魃则拿着手电筒,绕着义庄的屋顶检查——炕房和堂屋的破洞都不大,只是瓦片碎了几块,明天去镇上买些新瓦片就能修好。检查到青石板旁边时,阿魃突然停住脚步,煞气悄悄探了探地面:“地脉封印没事,雨水没渗进去,炼尸派的人也没靠近过。”

陈九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雨水渗进地脉节点,影响封印。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回去吧,外面有点凉。”陈九拍了拍阿魃的肩膀,转身往屋里走。阿魃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愧疚慢慢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感觉——以前在地脉里,下雨时只有她一个人躲在石洞里,听着雨水打在岩壁上的声音,孤独得很;现在有个人会因为她的小失误担心,会喝她煮的姜汤,会跟她一起检查屋顶,这样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好。

回到屋里,七七已经把纸船整理好了,湿了的放在一边,干的放在竹篮里,还在旁边放了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湿的”“干的”,虽然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道长,阿魃姐姐,你们回来啦!”七七看到他们,赶紧站起来,举着一只干的纸船,“你看,这个没湿,明天我们贴张‘快水符’,让它漂得更远!”

“好。”陈九笑着点头,把手电筒放在桌上,“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准备月圆之夜的事。”

七七点头,抱着她的小竹篮往炕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阿魃说:“阿魃姐姐,你也早点睡,别再想淋雨的事了,你已经很厉害了!”

阿魃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点了点头:“好,你也早点睡。”

等七七睡熟后,陈九和阿魃坐在堂屋里,检查明天要带的东西——符咒袋里的驱邪符够不够,玄铁罗盘有没有问题,药箱里的草药和绷带全不全。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安静而温暖。

“明天……会不会很危险?”阿魃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她不怕自己受伤,怕的是陈九和七七出事,尤其是看到陈九今天因为她受伤,心里更是不安。

陈九放下手里的符咒袋,看向她:“会有点危险,但我们有准备,有你,有张警官,还有七七的纸船带来的好运,肯定能赢。”他顿了顿,又说,“而且,就算再危险,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阿魃看着他,眼睛里映着月光,亮晶晶的。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却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到他的肩膀,像在确认他说的话是真的。

外面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得院子里的青石板都泛着光。老槐树的叶子不再晃动,只有偶尔落下的水珠,发出“嗒嗒”的轻响。义庄的屋顶虽然还有破洞,却挡不住这份安静的温暖,也挡不住他们对明天的信心——只要彼此在一起,再大的风雨,再厉害的邪祟,都能扛过去。

陈九拿起桌上的玄铁罗盘,镜面映出他和阿魃的身影,还有窗外的月光。他轻轻把罗盘放在木箱里,又把地脉图和铜镜放好,然后站起身:“早点睡吧,明天要养足精神。”

阿魃点头,跟着他往炕房走。炕房里很暖,七七睡得很香,小手里还攥着一只干的纸船。陈九帮她掖了掖被子,阿魃则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看着七七的睡颜,心里满是坚定——明天,她一定会用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小小的义庄,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再受一点伤害。

月光透过炕房的窗户,洒在三人身上,像一层温柔的守护。月圆之夜越来越近,战斗的号角即将吹响,可此刻的义庄,却被满满的温暖和希望填满,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并肩,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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