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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靖阳县的粮价战争,在最初的激烈碰撞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阶段。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在这五天里,张德彪和他背后的张氏粮行,如同盘踞在靖阳县上空的一头巨大猛兽,用雄浑到令人绝望的资本,持续不断地向市场倾泻着低价粮食。他的米价,始终比李四海低上整整三成,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商户血本无归的巨大鸿沟。

按照所有人的预想,李四海这只胆敢挑战巨兽权威的“螳螂”,应该不出三日,便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然而,奇迹发生了。

李四海,硬生生地撑了下来。

他仿佛拥有一个无底的钱袋,张德彪降价,他便咬着牙,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跟进。虽然他的价格始终比张德彪高出半分,但这半分的差距,在某些特殊的“顾客”眼中,似乎并不重要。

他的粮铺和粥棚,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几块礁石,虽然每日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大部分时候只有伙计们无聊地打着哈欠,但它始终没有倒下。那面“李氏粮行”的旗帜,在萧瑟的秋风中,顽强地飘扬着,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这份超乎常理的“顽强”,让整个靖阳县的商户圈子都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想不通一个核心问题——李四海他,哪来这么多钱烧?

外界众说纷纭,只有李四海自己心里清楚,他哪里是在用自己的家底硬撑?他烧的,是那笔两千三百五十两的“赈灾善款”!是县尊楚大人亲自点头,让他放手去干的!每当夜深人静,他摸着自己日渐干瘪的钱袋,再想想县衙后堂里那位稳坐钓鱼台的年轻县令,心中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豪情。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县尊大人顶着!

……

张府,书房。

“啪!”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名贵的地毯,冒着氤氲的热气。

“废物!一群饭桶!”

张德彪气得浑身肥肉乱颤,他指着面前噤若寒蝉的管家,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五天了!整整五天了!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李四海那个泥腿子,在本员外的眼皮子底下蹦跶?我张家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他想不通,他实在想不通。

按理说,百姓趋利,他的粮价更低,李四海应该早就无人问津,关门大吉了才对。可根据眼线回报,每日清晨和傍晚,总会有那么零星的几十号人,宁愿多花一点冤枉钱,也要固执地去李四海那里买米、领粥。

这些人是傻子吗?

“老爷……老爷息怒。”管家擦了擦脸上的茶水,战战兢兢地汇报道,“小的……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去李四海那里的,并非寻常百姓,大多是……是最初那批在县衙门口,受过县尊大人开仓放粮恩惠的城外灾民。”

“他们说……楚大人是好官,李大人是奉了楚大人的命令办事,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人被欺负,不能让楚大人……寒了心。”

“一群贱骨头!”

张德彪将手中的两颗铁胆核桃狠狠捏紧,发出“咔吧”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他终于明白了。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商战了。楚尘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仅仅用了一次“开仓放粮”的表演,就笼络了一批最底层的民心。这些民心,就像是钉子,虽然小,却狠狠地扎在了他张德彪的商业帝国上,让他的资本碾压之势,出现了一丝凝滞。

“好,好一个楚青天。”张德彪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光芒,“既然明着玩,你跟我讲仁义道德,那本员外就跟你玩点阴的。”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端起另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声音却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冰冷刺骨。

“你去,把周泰给我叫来。”

管家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低声道:“老爷,周班头毕竟是衙门的人,这……让他出面,会不会太张扬了?”

周泰,乃是靖阳县衙的捕头,手底下管着三十多号捕快衙役,是县衙里真正的实力派。此人武艺高强,心狠手辣,更关键的是,他早就被张德彪用重金喂饱,多年来一直充当着张家在县衙里的保护伞和黑手套。

“张扬?”张德彪冷笑一声,“本员外要的就是张扬!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在这靖阳县,他楚尘说了不算,我张德彪说了才算!”

“商业上的事,本员外懒得跟他纠缠了。你去告诉周泰,让他别再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无赖了,没用!”

张德彪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到极致的狞笑,对着管家耳语道:“让他亲自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换上便服,去李四海的粮铺‘坐坐’。”

“记住,本员外是斯文人,不喜欢打打杀杀。让他们文明一点,别动手,别砸东西。”

“就让他们往粮铺门口一站,或者干脆搬几条凳子坐下喝茶。再或者,就跟每一个想进去买米的客人,亲切地‘聊聊天’,问问人家祖上三代,关心一下人家闺女长得俊不俊俏。”

“总之,用最斯文、最合法的办法,把他的生意,给我彻底搅黄了!”

管家听得是心惊肉跳,却又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的兴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四海那绝望到哭爹喊娘的模样。

由县衙的捕头,亲自带队去“骚扰”一个受县令支持的商人?这简直是把巴掌,直接甩在了县令楚尘的脸上啊!

“高!老爷,实在是高啊!”他立刻心领神会,谄笑着躬身退了出去,“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帖帖,让那李四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让那姓楚的知道知道,谁才是这靖阳县的天!”

当天下午,李氏粮行最大的一个粮点,就出事了。

五个吊儿郎当的汉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为首之人,身材魁梧,面容精悍,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的短打劲装,但那股子长期身居上位的威势和眼神里的戾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正是捕头周泰!

他身后跟着的四个人,也都是县衙里有名的刺头捕快,平日里就跟着周泰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他们不买米,也不闹事,就那么从隔壁茶馆里搬来几条长凳,大喇喇地往粮铺门口一坐,正好堵住了大半个门。周泰更是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用一种戏谑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客人。

“哟,大嫂,出来买米啊?家里男人不行,吃不饱饭吗?” “小娘子,长得真水灵,跟哥哥聊聊呗,哥哥有钱!”

他身后的几个泼皮捕快,更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百姓们都是老实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更何况,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周泰的身份!

天哪!连官府的捕头都亲自下场来找茬了!这李氏粮行,怕是得罪了天大的人物!

一时间,所有人都吓得脸色发白,纷纷绕道而行,谁还敢进店买米?

店里的伙计想上前理论,周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往地上一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伙计吓得噤若寒蝉,连滚带爬地退回了店里。

李四海闻讯赶来,气得浑身发抖。他认得周泰,知道这是张德彪手下最凶的一条狗!他指着周泰,怒道:“周班头!你……你身为朝廷公差,竟敢在此寻衅滋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信不信我这就去县尊大人那里告你?!”

周泰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笑道:“去啊!你去告啊!”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李四海的脸,语气轻佻地说道:“李老板,瞧你这话说的。我周泰今天休沐,不算公差。我就是觉得你这儿风水好,带几个兄弟来坐着歇歇脚,喝喝茶,犯了哪条王法了?”

“你!”李四海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周泰和他手下的这群泼皮,就像是跗骨之蛆,赶不走,骂不退,打不得。李四海的生意,一落千丈,从之前的门可罗雀,变成了真正的颗粒无收。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变着法子恶心人。今天往你米袋里扔几只死老鼠,明天在你粥锅里吐几口浓痰。

李四海彻底崩溃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看着伙计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看着每日的亏损如同流水一般,心如刀割。

终于,在又一日颗粒无收,还因为一个忠心护店的老伙计被周泰的手下“不小心”推倒,撞断了胳膊,赔上了不少汤药费后,他再也撑不住了。

他双眼赤红,状若疯魔,不顾一切地冲出店铺,朝着县衙的方向,连滚带爬地跑去。

“大人!大人救命啊!”

他一边跑,一边凄厉地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委屈。

“无法无天了啊!那群官痞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啊!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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