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踏进男友家温馨的客厅。
他母亲热情地布菜,问起我有没有什么忌口。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用道歉的语气轻声说:“阿姨,对不起,我…我对鸡蛋过敏,一点都不能碰。”
那一刻,我还以为到来的会是疑问、不解、不耐烦,就像过去无数次在饭桌上经历的那样。
但下一秒,他母亲脸上浮现的不是疑问,而是惊惶和深切的后怕。
“哎呀!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她几乎是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撤桌子,“这汤是用高汤调的,可能放了鸡蛋!这炒饭用了蛋液!对不起对不起,阿姨不知道,快别吃了!”
她不仅撤掉了明显含有鸡蛋的菜,甚至把所有可能沾边的菜都端走了。
然后,她系上围裙,冲进厨房,嘴里还念叨着:“饿坏了吧?马上好马上好!”
不到二十分钟,她重新端上来两盘专门为我现炒的、确保安全的菜。
那顿饭,我吃得鼻尖发酸,无比安心,第一次体验到吃完饭没有生理和心理的窒息感。
感受到正常家庭应有的尊重与爱护。
但更让我想落泪的,是那种被郑重对待、被小心翼翼保护的感觉。
吃完饭后,男友送我回家。
在我家楼下,我们轻声道别。
或许是一个短暂的拥抱,或许是一个相视而笑的瞬间,被楼上那双时刻监视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
我刚用钥匙拧开门,甚至没来得及换鞋,一个碗就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在墙上炸得粉碎!
“谁准你吃别人家的东西!谁让你谈男朋友的!你要造反吗?!”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你是不是想跟你爸一样?”
母亲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双目赤红,面目扭曲,地上已是狼藉一片。
她多年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嫉妒和失控的恐惧撕得粉碎。
我看着一地狼藉和母亲扭曲的脸鸡蛋,十几年来的画面在我脑中疯狂闪回:
强迫咽下的鸡蛋、深夜的瘙痒、被剪碎的裙子、检查手机的手指、亲戚面前的哭诉、老师办公室的难堪……
“砰”的一声——不是碗碎的声音,是我脑中断裂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了。
从来不是“为你好”,这不是爱,这是以爱为名的绝对统治。
鸡蛋是测试我是否服从的工具,爸爸是第一个逃离的“叛徒”,而我现在,正试图成为第二个。
她恐惧的从来不是鸡蛋本身,而是失控。
她害怕任何可能让我脱离她掌控的人和事。
我积蓄了十几年的力量,压抑了无数次的愤怒,在那瞬间沉淀为一种可怕的冷静。
我没有哭,没有吵,甚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的血液从未如此冰冷,也从未如此滚烫。
我做出来一个令她惊恐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