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崔太后蹙起了眉，幽怨地看了林嬷嬷一眼：“嬷嬷也忒狠了些，这女子在娘家生活，娘家给找了如意郎君再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段佳话吗？陛下总不能夺人之妻吧？”
这区区杨氏，不值当脏了手，更不值得因她一条命和皇帝离了心。
传话下去，找个人再嫁就是了。
林嬷嬷思忖了会，有些疑虑：“娘娘仁慈。可是要是一般人家，这……”
一般人家，陛下一上头直接出手夺了臣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区区官员怎敢和皇帝争女人，不要命了。怕是敢娶杨氏的人都没几个。
崔太后笑而不语，只看着嬷嬷。片刻后，林嬷嬷恍然大悟：“娘娘英明。只是奴婢怕，他毕竟怨恨娘娘，怕不会同意。”
“那他母妃就别想活命。”
含棠立即跪着接了话，讨好地看向太后。
崔太后笑得由衷了不少：“还跪着呢？起来吧。”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含棠起身，恭敬地快步退了出去。
崔太后望着含棠离去的背影，状若无意地叹了一声：“哀家不知是不是近年礼佛的缘故，这心呐，比年轻时候软了不少。”
不知是在说杨月眠还是含棠。
林嬷嬷装作不知，缓缓地起身，继续照着含棠的样子帮崔太后按着额角：“奴婢看来，娘娘是从一而终的心善。”
崔太后闭着眼睛，按到舒适处轻轻发出一声喟叹：“改明儿和家里传话，让恂宁好好学学宫里规矩，再找个养生嬷嬷，给她调理调理身子。”
崔太后点到为止，林嬷嬷恍然。
崔恂宁。太后嫡侄女，年方十五，容色姝丽，素有才名，年岁和陛下也相当。
这新后人选，太后娘娘怕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
……
相王府。
景文帝临终扶上嫡子继位后，对其他的皇子也没厚此薄彼，也都一一封了王，而不知是别有用意，特封了二皇子为相王。
相，乃辅佐之意，也算是彻底绝了贵妃一党的心思。
夜色下的相王府灯火通明，甚至隐隐有歌舞声传来。完全无视国丧的习俗，着白，禁歌舞乐器。
相王殷玦眉目全然不似皇上殷珩，他眉骨高挺，眼尾挑着漫不经心的钩子，明是端正的眼型，偏让人觉得被什么锐利的东西轻刮过。直挺的鼻梁下，笑时唇角只勾半分。
一袭暗红色金绣锦袍，殷玦端坐在正厅上位，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膝头，指节轻轻叩着锦缎，那节奏缓而轻，似陶醉无限。
他左右两边都环着如花似玉的美婢，笑声郎朗，在簇拥下一饮而尽杯中酒。
小厮闯进来时，看见内殿景象顿时进退两难，手足无措。下意识望向相王，一对视，小厮冷汗涔涔，想到那戏鼠的猫儿，尾巴尖扫过砖地的慵懒闲适。
偏又带着些明知对方动弹不得的邪气。
“何事？”
“禀王爷，宫里有话传于您。”
殷玦纹丝不动，反而笑起来：“母妃在宫里关着还不安生？这次又想让我怎么篡位啊？”
歌舞丝竹声顿时一滞，胆子小的内侍已经扑通跪了下来。
小厮感觉背都已经汗湿了，咬牙道：“不是……不是贵太妃娘娘，是，是坤宁宫……”
歌舞声彻底停了，所有人慌忙一抖，恨不得没长耳朵。
相王倒是不以为意，手一挥示意继续，舞姬们不敢忤逆，战战兢兢继续，丝竹声又断断续续响起来。殷玦转手拿了桌上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不急不慢吃了起来，好不快活。
吐完了葡萄皮，殷玦拿丝帕擦了擦手才漫不经心开口：“她拿我母妃的命准备要挟本王做什么？”
小厮不由得在心里佩服起相王来，自己只提及了坤宁宫，相王就立刻猜到太后娘娘的用意。
“禀王爷，太后娘娘她……想让您娶个女子。”
“哦？”殷玦顿时来了兴趣：“和本王那冰清玉洁的皇帝弟弟有关？”
小厮更是佩服起相王了，转瞬间就明白了了太后那边的意思：“是，王爷。那人是……先帝的杨宝林，如今已回了娘家。乃弘农杨氏的旁支，父亲是七品司护，也算是您手底下的人。”
殷玦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甚至隐隐兴奋起来：“本王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弟弟还能动了凡心？还是先帝妃嫔？”
他手一挥，环绕着的美婢和舞姬立刻有眼色地快速退了。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他那野心有余脑子不足的母妃，他向来不想多管，如今留着一条命就已是他仁至义尽，至于那个位置，说是没有想过，未免太假。可自从他这个嫡子弟弟出生，他就歇了心思，一心只想当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
他真正恨的，是先帝。
可没人相信他无意与殷珩相争，哪怕是他亲生的母妃。所有人都把他当灰烬，包括他自小对他千恩万宠的父皇。母妃年轻时也算宠冠后宫，和皇后分庭抗礼。年老色衰后，也一样成了昨日黄花。
他也成了风光霁月的太子的陪衬。如今铁树开花水倒流，向来最重规矩的殷珩竟然对庶母动了心思，这就有趣了。
“告诉坤宁宫，本王接了。本王倒要看看，是怎样一个出尘绝艳的女子。”
“至于本王母妃的命，告诉坤宁宫，本王其实无所谓。”
殷玦笑得邪气，小厮却在温暖的春日里冷汗直流，忙不迭告退了。
“无常，”殷玦唤来心腹：“去探一探来龙去脉。本王要去会一会这杨氏。”
殿内悄无声息闪进来一个暗卫，一身黑衣，面容严肃但皮肤冷白：“是，王爷。”
……
西市北侧普宁坊杨府。说是杨府，其实不过三间五架的院子。街巷之间都异常普通，坐落外坊，甚至离市井不远，左邻右舍都是品级相近的举子小吏。
杨月眠和春桃行至杨府时，家中侍女早早就在外张望，远远看到杨月眠一行人，就笑道：“娘子回来了！”
杨月眠回忆起，这圆头圆脸看着讨喜的侍女是主母身旁的芸香，在春桃的搀扶下缓步进了院子。
望着这和自己进宫前相差无几的院子，脸上笑容慢慢荡漾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