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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六的清晨,阳光透过星悦公寓1203室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斜斜地照进客厅,在布满浮尘的空气中划出一道苍白的光柱。

沈亦风靠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脚下零星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他几乎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一层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抽干精气的颓败。

昨晚停车场里那令人作呕的一幕,苏语薇苍白的脸,江子默挑衅的眼神,还有他自己那嘶哑的质问和决绝的背影,像一部失控的电影,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碾磨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喉咙里还残留着干呕后的苦涩。心口的位置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带着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绵长痛楚。

这时,门外传来了沉稳的敲门声,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沈亦风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没有应声,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赵文博。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装,身材挺拔结实,眉宇间带着惯有的爽利。他看到沈亦风这副模样,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怒气。

他接到沈亦风昨晚那个异常简短、只报了地址和“过来帮我搬家”几个字就挂断的电话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能让沈亦风这种性子的人用那种近乎死寂的语气说话,事情绝对小不了。再联想到沈亦风最近提起苏语薇和那个江子默时偶尔流露出的烦躁,他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来了。”赵文博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他什么也没多问,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看到那几个空啤酒罐,又落到沈亦风憔悴不堪的脸上,最终只是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沈亦风的肩膀。

那一下,带着兄弟间无需言说的支持和力量。

“走吧,哥们儿帮你搬家。”赵文博侧身挤进门,语气干脆利落,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可以打包的箱子和袋子。

沈亦风沉默地点点头,转身走向卧室,开始机械地将衣柜里属于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扯出来,胡乱地塞进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动作粗暴,带着一股泄愤般的意味。

赵文博叹了口气,开始在厨房和客厅里寻找可用的纸箱和收纳工具。他的目光扫过这个曾经充满温馨气息的小窝,如今却处处透着一种破碎的凄凉。

当他的视线落在客厅中央那张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时,脚步顿住了。

这张沙发,他印象太深刻了。当年沈亦风和苏语薇刚租下这个房子,为了买这张沙发,跑了整整三个家具城。沈亦风那时候工资还不高,却咬牙掏了一个月的薪水,只因为苏语薇说喜欢窝在软软的沙发里看电影。

那时候,沈亦风眼里带着光,笑着说:“贵点就贵点,她喜欢就好。”

可现在……

赵文博收回目光,看向卧室里那个沉默地、几乎是用蛮力塞着衣服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堵。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抬手指了指那张沙发:

“亦风,这大家伙……带不走吧?你怎么处理?”

沈亦风往箱子里塞衣服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没有回头,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扔了。”

他顿了顿,仿佛觉得不够,又咬着牙补充了一句,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碴子里捞出来的:

“看见就烦。”

赵文博抿了抿唇,不再多言。他了解沈亦风,这哥们儿平时看着温和,一旦真正伤了心,决绝起来比谁都狠。他不再关注那张沙发,开始动手帮沈亦风收拾其他零散物品。

两人沉默地忙碌着,空气中只有衣物摩擦和物品碰撞的声音。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在收拾衣柜最底层抽屉时,赵文博的手碰到了一个触感冰凉坚硬的小盒子。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款式精致。

他似乎猜到了里面是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打开了盒盖。

果然。

一枚简洁大方的铂金素圈戒指静静躺在黑色的丝绒垫子上,泛着冷冽而纯净的光泽。他拿起戒指,对着光,清晰地看到了内壁上精心雕刻的缩写字母——“Y&F”。

苏语薇,沈亦风。

曾经象征着永恒承诺和五年深情的信物,此刻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赵文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捏着这枚小小的戒指,感觉重逾千斤。他转过身,看向依旧背对着他,但动作明显慢下来的沈亦风,无声地叹了口气。

“亦风。”他叫了一声,走上前,将那个打开的戒指盒递了过去。

沈亦风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丝绒盒子上,尤其是盒中那枚折射着冰冷光芒的戒指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原本麻木的表情瞬间破裂,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痛苦挣扎。

他没有立刻接过去,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仿佛要通过它,看穿过去五年的所有时光。那些甜蜜的、温暖的、充满期盼的瞬间,与昨晚停车场那丑陋不堪的一幕激烈交锋,撕扯着他的灵魂。

扔掉它吗?

这枚戒指,代表了他五年的全部付出,代表了他对婚姻、对家庭最真挚的渴望和承诺。立刻扔掉,仿佛否定了他自己过去的一切,否定了那个曾经毫无保留、真心爱过的自己。

可是,不扔掉,又能如何?

难道还要留着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曾经有多么愚蠢,多么眼瞎,将一腔真心喂了狗吗?

沈亦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粗重。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喉咙里即将涌上的哽咽。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伸出手,近乎粗暴地从赵文博手中一把夺过了那个首饰盒。

他没有丝毫犹豫,“啪”地一声合上了盒盖,将那枚刺眼的戒指关在了黑暗中。

然后,他紧紧攥着那个小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就这样攥了好几秒,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自己内心的激烈搏斗。

最终,他既没有将它愤然扔掉,也没有放回行李箱。

而是动作有些僵硬地,将这个小盒子,塞进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牛仔裤口袋里。

口袋并不深,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轮廓清晰地凸显出来,硌在他的大腿外侧,像一个无法忽视的、沉甸甸的烙印。

这个动作,泄露了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挣扎。理智上,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必须彻底割裂。但情感上,那五年的烙印太深,深到他无法在顷刻间,将它连根拔起,丢弃得干干净净。

他还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彻骨的背叛,需要时间来将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去,从鲜活的血肉,慢慢风干成一个不再疼痛的、遥远的符号。

赵文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似的。他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转过身,继续默默地收拾着其他东西。

有些伤口,只能靠自己慢慢愈合。作为兄弟,他能做的,就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帮他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

清理还在继续,一件件属于沈亦风的物品被装入箱中,而那些承载着两人共同回忆的东西,大多被沈亦风面无表情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袋。

决绝之中,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斩断的留恋,在这间即将成为过去的公寓里,无声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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