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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面对杜大人和颜悦色的质问,宋云清心中暗自腹诽,嘴上却小声啜泣着说道:“这位大伯,我自然是我爹的二女儿了。”她看向威远侯,眼中含泪:“爹,您真的不认识女儿了吗?”

宋云清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露出手腕上佩戴的金貔貅。而威远侯看到那个金貔貅,原本在宋云清说她是他闺女时,因着闺女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长相,以及从她现在的模样中依稀能看出三年前在老家见到女儿时相似的面容,本来就已经不怎么怀疑的心态,此刻更是笃定了。

威远侯看着睁着一双大眼睛对自己充满信任的女儿,又想起自己一早上在皇帝面前的涕泪横流,再看看就站在自己眼前的杜大人,他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不过女儿还是要相认的。失而复得,无论如何,他总算不用对牡丹心怀愧疚了。

威远侯慈爱地看向闺女:“也是你这一身男装让为父第一眼见到你时没反应过来,你当然是我的二女儿,你没有死在土匪手中,为父很是欣慰。”

杜大人可没心思看父女俩叙旧,威远侯认下这个女儿便好,他现在可有话要说了:“既然这是你的女儿,那你还说你在太和殿上说的话不是欺君之罪?”

“在太和殿上那么说,自然是因为我以为女儿已经死了,你若要去皇上面前对峙,那就去对峙好了,皇上英明睿智,定然不会因为这点就治我欺君之罪的。”

杜大人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他还有后招。不管怎样,就算不能把威远侯怎么样,他也要给威远侯找点不痛快他心里才舒服。

杜大人阴沉着脸,似笑非笑地看向宋云清,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语带诱导地问道:“你说你因意外逃过了土匪的劫杀,然后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可我看你衣着光鲜,并不像经历什么辛苦的模样。小丫头能不能告诉伯伯,你是如何从百里之外的临安县,来到京城的。”

宋云清特别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身上本来就随身带着钱袋子,里面装着十几两银子。发生意外那天,我非常害怕。也深知孤身女子在外行走有多危险。所以临走前我在那些流民的包裹里找了一身流民穿的脏衣服披在了身上,又往脸上抹了许多灰。后来我路过一些人家,那些村民们基本上都是躲着我走的。”

“哼,你一路全靠两条腿,从事情发生到今天,才短短几天时间,你就算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走到京城吧?小丫头,现在在这里听你说话的可都是掌管天下事务的朝廷命官,你可别想用谎话来欺骗我们。”

宋云清闻言气鼓鼓的道:“你这老头儿也太不讲道理了,谁说我一直是靠着两条腿走的?我这不还没说完嘛!”

被小丫头喊老头儿,杜大人也一点儿都不生气。这丫头能如此顺利地来到京城,最有可能的就是搭上了路过的商队,或者是一些游侠儿。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能给这丫头泼一盆脏水。“嗯,那你倒是说说,后面你是怎么过来的。”

宋云清在心里暗暗为这个小老头儿为难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无耻行径点赞,被他如此步步紧逼,都省得她再去费心谋划了。准备好的话要是不在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她可是会很失望的。

宋云清怯怯地看了父亲一眼,而威远侯也已经明白了这个老家伙的意图。他这是扳不倒自己,就想恶心自己呢。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不让闺女说清楚,事情只会被传得更难听、更离谱。

威远侯对女儿露出一个还算慈爱的笑容:“没关系,你就当着这么多叔叔伯伯的面,如实说就好。不管怎样,都有父亲为你撑腰呢。”

宋云清得道允准,这才露出放心了的样子,大胆的开口:“就是,我后来碰到了两位骑马的大哥,他们对我一见如故,恰好他们也要去京城,听说我也要去京城,所以就顺路把我捎过来了。”

礼部尚书这时忽然语重心长地开口:“两位男子带你回来的呀?这伯父可要批评你了,世家大族的女儿,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十几岁了,跟着两位男子回来,实在是有失妥当。

宋云清圆睁着双眼,怒视着礼部尚书:“我与大哥一同归来,有何不妥?难道你们家的女儿出门在外,还不能由大哥护送回家了?再说了,我一直穿着男装,我们也一直以兄弟相称。”

吏部尚书依旧是那副刻板守礼、谆谆教诲的模样:“即便再亲近,他也并非你的亲大哥,不是吗?而你也并非男子。”

宋云清的眼睛气得通红:“他们都是行事坦荡的人中龙凤,你们在这儿胡乱猜测,不只是在诋毁我,也是在诋毁我的两位哥哥!”

杜大人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实则是在挖坑:“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没什么见识,见个男的就说是人中龙凤。小丫头,你倒是说说,你口中的人中龙凤叫什么名字?若是真的人中龙凤,咱们京城的各位大人又怎会不认识呢?”

宋云清梗着脖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威远侯闭上双眼,已然能够想象到接下来女儿和他要面对的异样眼光和嘲笑。

宋云清的声音清脆响亮:“我两位大哥如此出众,你们必定认识。”

礼部尚书眯起眼睛,双手背在身后,话中有话:“若是人中龙凤,我们自然认识。”

宋云清似乎气极了,仰着一张俏生生的脸,脆生生的大道:“我大哥是慕怀瑾,二哥是萧允谦!他们一路从河南护送我到京城,还说我日后若有难处,可以去找他们!”

宋云清这番话一说完,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现场的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眼中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

慕怀瑾他们或许不认识,但他们都知道雍怀瑾呀,而慕姓乃是皇太后的姓氏。雍是国姓,在外不便使用,以母姓介绍自己也在情理之中。至于萧允谦这个名字,在场的人更是没有不知道的,毕竟他的父亲景国公就站在这里呢。

威远侯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峰回路转。她看着女儿,疑惑地问道:“你说是慕怀瑾和萧允谦一路送你回来的?”

“是啊,难道您认识他们俩?也对,他们那么优秀,您认识他们也很正常。”

景国公此时也开口说道:“我儿前几天的确前往河南,昨天才回来。”

威远侯想到什么,又顿感到不解,女儿口中的这两位,昨天还在他的书房里,与他商议了许久剿匪的事宜呢。他倒没有怀疑女儿说的话,只是好奇地问:“那回来的时候,你难道没跟他们说你叫什么吗?”

宋云清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回答道:“我说了呀?”

“你说你叫宋芸晴?”不应该啊?要是说了名字,他们肯定就知道她是谁了呀?

宋云清笑眯眯地说:“我当然不能说我叫宋芸晴了,这样他们不就知道我不是男子了吗?不过我也没说谎,我说我姓宋,在家排行第三,他们就称呼我为宋三兄弟!”

威远侯:原来如此,这样就说的通了。

就听宋芸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迫不及待的说:“哦,对了,父亲您一直问这个做什么,我还有件事没跟您说呢。”

宋云清说着,将肩膀上挂着的一个袋子摘下来,从里面掏出几本书,然后双手恭敬地捧给威远侯:“父亲您看,虽然我从家里带来的钱财,之前放在马车里都被土匪给抢走了,但我护住了咱家的族谱,还有祖父的书籍。我知道这些书祖母一直视若珍宝,一定非常重要,所以在没碰到两位哥哥之前,我就算再饿再渴,也没有把这几本书卖掉。”

威远侯看着这几本书,看着女儿那一脸期待赞赏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面对女儿感到有些羞愧。事情发展到现在,他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起过这三本堪称家族传承的书,他怎能不羞愧?

其他人看到威远侯的表情,也纷纷好奇地看向宋云清手中的书,心中暗想,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书籍呢?

宋云清似乎洞悉众人心中的好奇,格外善解人意,拿着书的手特意将每本书封面上的名字都露在外面,让大家能够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书。

离得最近的杜大人和礼部尚书看得最清楚,杜大人看到三本书封面上的名字后,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

礼部尚书与威远侯并无深仇大恨,对小姑娘也没有过多的恶意,所以他客观地评价道:“小姑娘虽然稍显不拘小节,但老夫也不得不赞一句忠孝大义。”

景国公自然不想亲家公家的女儿声誉受损,他也哈哈笑道:“礼部尚书所言甚是,小姑娘忍饥挨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家族传承守护下来,着实是一个忠孝大义的丫头。威远侯有此女,令人艳羡啊!”

威远侯的另一个亲家太傅大人也随声附和:“女子就该如此,在生死攸关之际,能够不拘泥于小节,保全家族传承。女子就应有如此才对。”

宋云清低着头,听着周围众人这一句句的赞扬,嘴角挂着微笑,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接下来她应该是要回威远侯府,拜见郡主大人了。

宋云清如此想着,然而,有时候现实总会有出人意料之事发生。

而这个时候,无论是众多围观的官员,还是远处远远观望的京城百姓,都认为事情已近尾声,应该散去的时候,宫门口方向走出一位太监,高声宣读皇上的口谕:“圣上有旨!”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向太监的方向,神情肃穆而立。

“宣 威远侯、威远侯二女宋云清、杜次辅、景国公进宫觐见。”

除了宋云清,其他被点名的几位大人皆躬身低头,齐声说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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