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重新将箭支扔进火炉,继续烧毁上面的箭杆。
拔出冷却后的箭头,率先走出了工棚。
那完美的棱角、锋利的倒刺,还有中空结构透出的诡异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悸。
主位上的青袍老者更是瞳孔骤然一缩。
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肖克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箭头。
老者将箭头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用手指轻轻一弹。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余音袅袅。
“好箭!好箭啊!”
老者忍不住赞叹,又拿起自己带来的军中制式箭头对比。
无论是锋利度、坚硬度,还是整体的精巧程度,肖克打造的这枚都远胜一筹!
“这……这是何种技法?”老者脸上写满震撼与不解。
他钻研铸造一生,熟悉天下绝大多数金属材料,却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材质!
“晚辈用的是熟铁,经层层锻打而成。”肖克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此乃我家祖传的‘雪淬’之法,至于为何材质会发生变化,晚辈也说不清楚,只知此法能让凡铁脱胎换骨。”
“雪淬之法……来人,检查他的雪桶!”
捕快立刻将淬过火的雪桶提了出来——桶中央残留的积雪已然融化,留下一个七八寸长的凹陷。
显然是箭头刺入时留下的痕迹。
老者盯着雪桶喃喃自语,眼中精光闪烁,随即长叹一声:
“原来如此!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老夫,受教了!”
一炷香燃尽时,柏子进也走出了铸造室。
他打造的箭头中规中矩,唯独中空处没能打磨均匀。
看到老者手中肖克的箭头,又瞧见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柏子进心中郁闷至极——他很清楚,这一局自己输定了。
老者不再多言,高高举起手中那枚漆黑的箭头,声如洪钟:“第二场,肖家,胜!”
话音落下,满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柏家竟然会输在一场小小的箭头比试上。
柏子进脸色铁青,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人群中的张莽却没看他,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位青袍老者身上,皱紧眉头。
老者将那枚诡异的箭头收了起来,脸上带着欣赏的微笑,随即转向众人,声音再次传遍全场。
“三局两胜,如今肖家与柏家各胜一场,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肖克和柏子进,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三场,比试打造——甲胄!”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比试打造甲胄?
甲胄这东西,一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打出来的。这可是大活儿,没有十天半月根本不可能!
“肃静!”老者身旁的县太爷厉喝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本次比试,不限形制,不限手法,只论优劣。”
“铁锭已经被工部匠人打磨成铁片,你们只需要用自己的方法制甲即可,考核时间,十五日!”
“这十五日内,两位师傅将入住县衙准备的独立锻造房,食宿全包,与外界隔绝。”
“十五日后,谁打造的甲胄防护最强,谁,便是最后的胜者!”
听到这里,张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死死盯着老头,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所有的一切,彻底明白过来。
第一场,辩材。
第二场,军中制式箭头。
第三场,甲胄!
这哪里是什么民间铁匠铺的比试?这分明是朝廷在筛选军械供应商!
这场比试,根本就不是柏家有能力发起的。
赢了,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被朝廷牢牢攥在手里,成了皇家鹰犬;输了,技不如人,自然也就没了利用价值。
好一招阳谋!
老者宣布完规则,便笑呵呵地对肖克与柏子进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师傅,一路辛劳,请随老夫到后堂用膳。
你们的行李被褥,可以让家人回去收拾,午饭过后会有人送进锻造房。”
柏子进强压下心中的怨毒,挤出一丝笑容,跟了上去。
肖克则是回头看了一眼老六和老七的方向,也迈步跟上。
张莽看着肖克离去的背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他又不好在老人面前长时间露面,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这人,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里!
他必须得把这个消息告诉肖克!
等到人群散去,张莽还在原地等待时机,可这个时候,门口设防的人都换成了生面孔。
思来想去,猛地一拍马背,转身就朝肖家铁匠铺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来到铺子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踮着脚尖、满脸焦急往县衙方向张望的小姑娘——老七莫瑶。
“丫头!”张莽几步冲到她面前。
“大当……张莽叔?”莫瑶被吓了一跳。
“别问那么多,听我说!”张莽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你师傅这次麻烦大了!这不是比试,这是朝廷的圈套!”
“打造箭头,打造甲胄,这都是军中要害!
他们这是要逼着你师傅给朝廷卖命!赢了就是笼中鸟,一辈子都别想脱身了!”
莫瑶冰雪聪明,被张莽这么一点,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小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那怎么办?”
“你赶紧去给你师父送被褥行李,趁着这个机会,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让他自己心里有个数!”
“好!”
莫瑶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进屋里,抱起老六打包好的铺盖卷就往外跑。
此时的雪越发大了起来,她一路小跑,顶着风雪赶到县衙后门,果然看到有下人在搬运东西。
“站住!干什么的?”两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的带刀护卫拦住了她,口音并非本地人。
“我……我是来给我师父送行李的。”莫瑶抱着被子,怯生生地说。
“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其中一名护卫冷冰冰地说道,伸手就要来拿。
“不行!我必须亲手交给我师傅!”莫瑶死死抱住被褥,她知道,这是唯一能见到师父的机会。
护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直接上前一步,强行从她怀里夺走了铺盖卷。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