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我的手指在触碰到那枚冰冷芯片的前一刻，僵住了。
不是犹豫，而是身体里某种东西被提前触发了。
左腿的剧痛和右手的麻痹感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抽离感。仿佛我的意识正被从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硬生生挤出去，抛入一片无形的湍流。地下数据坟场的景象开始扭曲、拉长，幽蓝色的光导纤维像融化的蜡一样滴落，银的身影在我视野里变得模糊不清。
“……陈默？”
她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水下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被电子合成音也未能完全掩盖的波动。
我听不清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声音在我颅内轰然炸响！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哭泣、哀求、癫狂的笑声、恶毒的诅咒……它们交织重叠，形成一片混乱不堪、令人心智崩溃的噪音风暴。
在这片噪音的中央，一个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它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古老而疲惫的质感，却又蕴含着能冻结灵魂的冰冷。它没有特定的语言，其意义直接烙印在我的理解核心：
【……为何抗拒……】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我脑中那些血腥的记忆碎片不再是无声的影片。我“听”到了利器撕裂血肉的闷响，“听”到了骨骼碎裂的脆响，“听”到了那个无名女人喉咙深处被掐断的最后一丝呜咽。而伴随着这些声音的，是那股我曾感受过的、扭曲而庞大的快意，此刻它放大了千百倍，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
【归来……即是圆满……】
不！这不是我！
我拼命固守着一丝清明，试图回忆起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过去，自己作为“陈默”存在过的证据。但那些属于我的记忆，在如此庞大的负面情绪和外来意识的冲击下，变得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可怜。
银似乎意识到了情况的急剧恶化。我看到她模糊的身影猛地动了起来，似乎想要强行将那枚芯片植入我颈后的接口。但她的手在距离我皮肤几厘米的地方，被一层无形的、震颤着的力场弹开！空气中迸发出细密的蓝色电火花。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怪响。视野被一片浓郁的血红覆盖，只能隐约看到全息屏幕上，那个代表我大脑神经活动的模型，此刻正被汹涌的暗红色数据疯狂侵蚀，代表“自我意识”的蓝色区域正在急剧缩小。
【这躯壳……尚可……】
那古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到手的器物。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那血色的狂潮彻底吞没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来自头顶上方的巨响，如同重锤砸穿了这地下空间的死寂！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伴随着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噪音和簌簌落下的尘土。
有人正在暴力破拆我们头顶的入口！
银的动作瞬间停滞，她猛地抬头，面甲下的目光锐利地射向上方，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似乎隐藏着某种武器。
“清理小队！他们找到这里了！”她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肃杀，“比预计的快！”
上方的破拆声变得更加密集和狂暴。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微微震动。
外部的巨大威胁，如同冰水浇头，竟然让我颅内那混乱的噪音和那个古老的低语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我用尽残存的、属于“陈默”的全部意志，对着那片血色的混沌，对着那个试图占据我的古老意识，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滚出去！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纯粹是溺水者最后的本能挣扎。
然后，我转向银，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低吼：
“芯片！”
银没有丝毫犹豫。在头顶入口处传来最后一声爆响、光线猛然灌入的刹那，她手中的芯片化作一道蓝光，精准地刺向我的后颈！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混合着芯片植入瞬间释放的冰冷数据流，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在我意识核心炸开！
血红与幽蓝的光芒在我眼前疯狂交织、碰撞。
那个古老的低语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惊异的无声尖啸，骤然远去。
我的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无声的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