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蕊雨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好奇,她向前走了一步,声音轻柔。
“张营长,您刚才说……对不住大哥?”
这句无心之言,让张雪铭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这张清丽脱俗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张脸,和记忆深处的一张面孔,有几分神似。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眼中的黯淡一闪而过,恢复了平日的客气疏离。
“没什么。”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想起一位故人罢了。”
谷蕊雨还想再问,却被张雪铭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给堵了回去。
她只好低下头,哦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什么故人,能让他一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铁血军官,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
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张守芳扭着腰肢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搞定了!”
她一拍手,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山田那个老狐狸,答应了。”
“时间,明晚七点。地点,福顺楼。”
张雪铭精神一振,立刻站起身。
“姐,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张守芳白了他一眼,“你那个副官,叫戴献昇的,还在外面等着呢,跟个门神似的。”
“那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准备。”张雪铭点点头,对着谷蕊雨客气地颔首示意,“谷小姐,告辞。”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梨园。
谷蕊雨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手里的茶杯都快凉透了。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张守芳走到她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调侃道。
“魂儿都被我这个弟弟勾走了吧?”
谷蕊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芳姐,你……你胡说什么呢!”
她跺了跺脚,转身跑回了后台,留下张守芳一个人在原地咯咯直笑。
……
奉天,大帅府。
书房里,奉军大帅张宇廷正拿着一份电报,脸色阴晴不定。
站在他对面的,是奉军总参议,张作相。
“混账东西!”
张宇廷猛地把电报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打赢了就打赢了,他收编那些土匪干什么?还把人打散了安插进自己的部队?他怎么敢的!”
“万一里面混进了日本人的奸细,他那个营还要不要了!简直是胡闹!”
张宇廷吹胡子瞪眼,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张作相却是不动声色,他心里门儿清,大帅这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嘴上骂得越凶,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他慢悠悠地拿起那份电报,仔细看了看,然后才笑着开口。
“大帅,您先消消气。”
“依我看,雪铭这招棋,走得非但不胡闹,反而是相当高明啊。”
“哦?”张宇廷斜了他一眼,“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高明法?”
“大帅您想啊。”张作相指着电报上的内容,“雪铭把那些俘虏全部打散,五人一组,每组再派一个咱们的老兵当组长。这不就是把监控安到每个人头上了吗?”
“那些土匪就算有二心,在咱们老兵的眼皮子底下,他也翻不起浪来。”
“而且,这批人本就是亡命徒,打起仗来肯定比一般新兵要狠。只要用好了,就是一把好刀啊!”
“这叫什么?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究极进化版,‘用土匪来打土匪’!”
张宇庭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藏不住的得意。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哼,歪理邪说一大堆!”
“不过……这小子,脑子确实比他爹我活泛。”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张作相立刻趁热打铁。
“大帅,既然雪铭在珲春打出了威风,咱们就得把这个战果给它扩大化!”
“我的意思是,大肆宣传!”
“把报纸、广播全都用上,就说咱们奉军的少帅,张雪铭,在珲春如何英明神武,缴获了多少日式装备,打得日本人哑口无言!”
“这一下,既能狠狠敲打一下日本人,让他们知道咱们奉天不是好惹的;又能提振咱们关东三省老百姓的士气,让他们知道,有咱们奉军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张宇廷的眼睛亮了。
这个主意好!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张作相见他意动,继续加码。
“而且,大帅,雪铭现在还只是个营长,名不正言不顺。”
“剿匪这种事,总得有个响亮的名头。”
“我看,不如干脆给他升个旅长!从各部队抽调精锐,成立一个独立卫队旅,专门负责清扫吉、黑两省的匪患!”
“让他挂个上校军衔,给他充分的自主权,让他放开手脚去干!”
“让他把那些在铁路沿线蹦跶的跳梁小丑,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砰!”
张宇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然起身。
“就这么办!”
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传我的命令,晋升张雪铭为陆军上校,任奉天独立卫队旅旅长,总揽吉、黑两省剿匪事宜!”
“我倒要看看,我给他这么大的权力,他能给我捅出多大的天来!”
随着大帅府的一纸命令,整个关东三省的舆论场,彻底被引爆了。
《盛京时报》头版头条,用醒目的大标题写着:“奉军少帅横空出世,珲春大捷扬我国威!”
各大城市的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张雪铭单刀赴会,智取威虎山”的段子,虽然跟事实已经没多大关系了,但老百姓爱听啊!
一时间,张雪铭的名字响彻关东。
“最年轻的上校旅长”这个头衔,更是让他成了无数年轻人崇拜的偶像。
而这位新晋的偶像,此刻正带着他的独立卫队旅,像一把烧红的铁犁,狠狠地扎进了吉林和黑龙江的广袤土地。
他那批新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面对那些盘踞山林的土匪,张雪铭的战术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侦察兵前出,确定土匪老巢。
然后,根本不搞什么劝降和包围。
直接把炮兵阵地架起来,对着山头就是一顿饱和式炮击。
一轮炮火覆盖下来,再硬的汉子也得变成渣。
等炮声停了,步兵再上去打扫战场,收拢那些被炸得魂飞魄散的俘虏。
入夏之前,张雪铭的卫队旅,硬生生把吉、黑两省的匪患犁了个底朝天。
为了庆祝这次剿匪大捷,黑省督军吴军笙,特地在哈市最豪华的马迭尔宾馆,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舞会。
舞会当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张雪铭穿着一身笔挺的戎装,胸前挂着勋章,成了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
不少达官显贵和外国领事都端着酒杯过来,想和他攀谈几句。
张雪铭应付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终于,他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黑省督军,吴军笙。
他端起酒杯,走了过去。
吴军笙看到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好小子!你可算来了!”
他的嗓门极大,震得周围人耳朵嗡嗡的。
“在你爹面前,我不好夸你。现在这儿没外人,我得说,你这次干得是真他娘的漂亮!”
“黑省这帮匪崽子,折腾了我好几年,你小子几个月就给我扫干净了!解气!”
张雪铭被他拍得一个趔趄,苦笑着揉了揉肩膀。
“吴督军,您过奖了。”
“这都是大帅指挥有方,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少来这套虚的!”吴军笙瞪了他一眼,“有功就是有功!”
张雪铭顺势说道:“吴督军,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感谢您的支持,还有个不情之请。”
吴军笙一愣,随即来了兴趣。
“哦?你小子还会有事求我?说来听听。”
张雪铭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
“我听说,您手下有个叫马修峰的团长,是个玩马的高手,尤其擅长组建骑兵?”
吴军笙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张雪铭,缓缓开口。
“你小子……看上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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