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苏赫臂膀发力,小臂上的祭祀刀划破风声,刀尖对准陈锐心口猛刺下来!
他要一刀捅穿这个汉狗胸膛!
刀尖已触及衣料,下一刻他就是死于自己刀下!
就在此刻,陈锐上半身匪夷所思地后仰。
手臂猛然绷紧,然后一松。
那根本该勒得死紧的牛皮筋,竟从他手腕上滑脱。
这手法是他前世学的脱困术,专门用来对付这种捆绑。
被绑时,他刻意让肌肉保持一个微妙的收缩状态,留出那一点点空隙。
此刻,就变成生与死的距离。
这一切发生在苏赫刀尖下沉的眨眼功夫。
刀锋落空,苏赫巨大的身体因发力过猛而前冲,门户大开。
陈锐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挣脱的右手已握成拳,腰腹拧转,力量从脚底传至手臂,自下而上,一记上勾拳重重砸在苏赫的下颌。
“喀!”
骨头碎裂的闷响被风声掩盖。
两百多斤的苏赫竟被这一拳打得离地而起,向后倒飞出去。
他嘴里喷出一股血雾,夹杂着几颗断裂的牙齿,后脑勺磕在祭坛的石阶上,哼都未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巴图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因为这个该死的汉奴,自己精心策划的祭天大典,自己登上权力巅峰的完美剧本,会变成一出如此荒唐的闹剧。
他抽出腰间弯刀,刀尖指向陈锐,对着身边几个目瞪口呆的亲卫咆哮。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他剁成肉酱!”
几个亲卫被吼声惊醒,举刀朝陈锐扑来。
陈锐刚挣脱束缚,赤手空拳,眼看又要陷入围攻。
但他没有动。
因为陈锐看见一把匕首已经贴上了巴图脖子。
巴图的咆哮卡在喉咙里。
他眼角余光下移,看见阿茹娜正握着一柄匕首,稳稳抵住他的颈侧。
她不知何时,已挣脱了那两个女奴挟持,出现在巴图身后!
“退下!”
阿茹娜冲着那几个扑上来的亲卫喊道。
“阿茹娜!你疯了!为了一个汉奴…”
巴图话未说完,脖颈一痛,刀刃已切入皮肤,一道血线顺着他脖子流下。
“我再说一遍,让他们退下。”
恐惧压过了愤怒,巴图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真的会杀了他。
“都…都住手!退后!”巴图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几个亲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握着刀,迟疑地退开。
祭坛上,形成了短暂对峙。
陈锐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看着这一切。
这女人,动手倒是真快。
“阿茹娜!你这是叛乱!”巴图色厉内荏地威胁,“你以为挟持我,就能翻盘吗?长老会的人都看着!你这是在与整个部落为敌!”
台下,几个支持巴图的长老果然开始骚动,对着身边的战士低声下令,人群中隐隐有刀鞘摩擦的声音。
阿茹娜握着刀的手没有颤抖。
她知道,自己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个苍老但雄浑的声音,穿透了风声、喧哗,传遍祭场。
“是谁,敢动我的救命恩人?”
什么?!
这个声音!
祭坛上对峙的双方,台下蠢蠢欲动的战士,所有人都被这声音摄住,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王帐方向。
在无数目光中,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那人身形消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身上披着毛毯,身后跟着一队队手持利刃、神情冷酷的亲卫。
眼神扫过全场,清明、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正是那个被巴图当众宣布,“已被长生天接走”的酋长,“狐狼”绰罗斯!
祭场上的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寂静只维持了一息,随即被一声声不敢置信的惊呼取代。
“是酋长!”
“酋长没有死!”
“长生天保佑!酋长回来了!”
惊呼汇聚成浪潮,席卷全场。
无数牧民由震惊转为狂喜,他们跪倒在地,朝着酋长的方向疯狂磕头,许多人已是泪流满面。
人群中的孟山和刘大等人,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们看着酋长身影,看着祭坛上安然无恙的陈锐,巨大的狂喜冲垮了理智,刘大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们赌对了!
祭坛下前排的长老会,此刻已是另一番光景。
那几个刚刚还在低声下令,准备动手支持巴图的长老,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另一些原本保持中立,或暗中仍心向酋长的长老,则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而巴图,在看到那个身影后,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大萨满亲口说的,老东西已经油尽灯枯,绝无可能醒来!
他看到了酋长身后那些亲卫,里面有几个,明明是自己安插去看守王帐的心腹!
可现在,他们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最让他肝胆俱裂的,是那个搀扶着酋长的人。
那个身穿繁复长袍,手持木杖的干瘦老人。
大萨满!
巴图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窟里。
他一直在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炸开,让他几乎要发疯。
若不是阿茹娜的刀还架在他脖子上,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阿茹娜也松开了刀,任由那把骨柄刀“当啷”一声掉在石板上。她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中满是迷惑和震惊。
显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藏了这么一手。
陈锐看着酋长,在度过一开始的劫后余生后。
心中却产生了一丝古怪。
不对劲。
这局势控制得太快了,也太完美了。
他转头看向阿茹娜,又看了看四周或振奋或震惊的人潮,最后,他的视线与祭坛下的酋长对上。
陈锐明白了。
老狐狸。
陈锐心里给酋长下了个定义。
从他在最关键的时刻现身,再到他身边的亲卫无缝衔接地控制全场。
这环环相扣的布置,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根本不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能临时做出来的反应。
这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以整个部落为棋盘的反击。
陈锐本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棋人,利用信息差死中求活。
没想到,酋长才是那个在更高处,冷眼旁观棋局的真正玩家。
孟山放的火,自己传的话,甚至巴图的篡位,都是这老狐狸将计就计,让他用来清理门户、引蛇出洞的陷阱!
酋长绰罗斯,迎着陈锐的视线,那张枯槁的脸上,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感激,有审视,还有……欣赏。
他推开大萨满的搀扶,独自一人,缓缓走上祭坛的台阶。
他的视线扫过下方沸腾人群,扫过汉人青年,最终落在了抖如筛糠的侄子巴图身上。
“听说,”酋长的声音因为大病初愈而有些虚弱。
“你说我死了?”
“锵啷—-”
巴图再也握不住自己的祖传宝刀,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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