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第十八章：雪霁·初露
期末考试终于在一片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和无声的硝烟中落下帷幕。交上最后一科试卷的瞬间，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紧绷了数周的弦骤然松弛，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空茫。
林知夏放下笔，轻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应该还可以。那本蓝色笔记里的方法，在考场上帮了她大忙。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斜前方那个早已交卷、正安静收拾东西的背影。阳光透过雪后初晴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顾承屿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头来。
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在那片深潭之下，林知夏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询问的意味。他在问她考得怎么样？
她的心轻轻一跳，几乎是无意识地，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很小、却很真实的弧度。
顾承屿看着她那个带着疲惫却放松的浅笑，眸光似乎凝滞了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也几不可见地颔首回应，然后便转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点头。却像暗夜里彼此确认的灯火，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一股微小的、确切的暖流，悄然润过林知夏的心田。他看到了她的努力，也认可了她的回应。
“终于考完了！解放了！”李哲夸张地伸着懒腰，大声嚷嚷起来，打破了教室里沉闷的余韵。
同学们开始活跃起来，互相讨论着答案，抱怨着难题，计划着寒假的安排。喧闹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知夏也开始收拾书包，将那些写满公式和笔记的卷子、课本一一整理好。当她拿起那本边缘微卷的蓝色笔记本时，动作格外轻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将它还回去。等成绩出来吧，她想着，或许……还能借着还笔记的理由，再和他说上一句话。
“知夏，你考得怎么样？”张晴凑过来问道，脸上带着考后的兴奋红晕。
“还行。”林知夏笑了笑，含糊地答道。
“那就好！哎，寒假有什么计划？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那个商场逛逛？”张晴热情地邀请。
林知夏的笑容淡了些，轻轻摇头：“我……寒假可能要找点兼职做。”这是实话，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允许她有太多休闲娱乐的开销。
张晴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好，那回头再联系！”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林知夏收拾得慢，等她拉上书包拉链时，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她看见顾承屿和几个男生一起从前门走了出去，他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方向，但人群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
心里有一丝微小的失落，但很快被考后的轻松和那份刚刚建立的隐秘默契冲淡。她背起沉重的书包，也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挤满了迫不及待奔向假期的人流。林知夏低着头，逆着人流，准备去图书馆还几本之前借的参考书。
刚走到楼梯口，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考完了？”
林知夏抬头，是陆星燃。他斜倚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略显痞气的笑容，但眼神里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多了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好像特意在这里等她。
“嗯。”林知夏点点头，不想多做停留，侧身想从他旁边过去。
“喂，等等。”陆星燃伸手虚拦了一下，动作不算强硬，却成功让她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她，嘴角扯了扯，“寒假有什么安排？我们几个朋友准备去城郊新开的滑雪场，一起去呗？”
他的邀请来得直接而突然。林知夏有些愕然，随即摇了摇头：“不了，谢谢。我寒假有事。”
“有事？”陆星燃挑眉，显然不信，“什么事比玩还重要？别告诉我你要在家啃一寒假书本。”
“我要做兼职。”林知夏平静地陈述事实。
陆星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看着她，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书包带子和那双旧帆布鞋上扫过，眼神里那丝复杂的情绪更浓了，像是烦躁，又像是……别的什么。
“缺钱？”他问得直接，甚至有些冒犯。
林知夏的脸颊微微发热，一种被窥破窘境的难堪让她抿紧了唇。“这不关你的事。”她的语气冷了下来。
陆星燃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但很快又被一种固执取代。“不就是兼职吗？我认识几家店，环境好，工资也高，介绍你去？”
他的“帮助”带着他特有的、不由分说的霸道。林知夏感到一阵不适。她不需要这种施舍般的怜悯，尤其是来自他。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她拒绝得干脆，再次试图离开。
“林知夏！”陆星燃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挫败感，“你非要这样吗？把自己绷得那么紧，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质问让林知夏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直视着他，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坚定：“陆同学，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请你……不要再这样了。”
她说完，不再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快步走下楼梯，将他和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甩在身后。
走出教学楼，冬日下午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雪后的空气清新冷冽。林知夏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刚才与陆星燃对峙的不快驱散。
她抬起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考试结束了，一个阶段告一段落。她和顾承屿之间，似乎有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进展。而陆星燃的纠缠，也让她更加明确了自己想要保持的距离。
寒假即将开始，等待她的将是陌生的兼职工作和未知的挑战。但此刻，握着书包里那本沉甸甸的蓝色笔记，想着那个雪夜同行和考后无声的默契，她的心里竟也生出了一丝模糊的、对未来的期盼。
雪霁天晴，寒意未消，但某些冻结的东西，似乎正悄然松动，初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