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砰！”
一声巨响，刚刚被人从外面抬回来的黑铁木长桌，再一次遭受了无妄之灾。
李虎一脚踹在桌腿上，实心的木料发出刺耳的响声，整张桌子被踹得贴着地面滑出去好几尺，撞在墙壁上才堪堪停下。
聚义堂内的气氛，比出发前更加压抑、更加冰冷。
今夜突袭的失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李虎和所有猛虎帮帮众的脸上。
剩下的几十个帮众，个个灰头土脸，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缠着简陋的绷带，血迹渗透出来，触目惊心。
他们垂头丧气地站在堂下，不敢抬头看虎皮椅上那个如同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一般的男人。
李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脸上的横肉因气愤而抽搐，一双虎目赤红，充满了屈辱、不甘与暴戾。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近百号人，去打一个区区毒蛇帮，竟然被人打得像狗一样逃了回来！传出去，我猛虎帮的脸，我李虎的脸，往哪儿搁！”
“大当家……是……是毒蛇帮太阴险了，他们竟然提前设下了陷阱……”独眼龙捂着受伤的胳膊，试图辩解。
“陷阱？”李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几步走到独眼龙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老子的人马比他们多出一倍！就算中了陷阱，正面冲锋也能把他们碾成肉泥！你们呢？你们一个个就知道抱头鼠窜！我猛虎帮养的都是一群没卵蛋的软脚虾吗？”
独眼龙被他吼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虎一把将他推开，像一头困兽般在堂上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将手下这群人的无能和赵四的卑鄙骂了个遍。
堂下的帮众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承受大当家的怒火。
一通酣畅淋漓的发泄之后，李虎胸中的邪火总算是排出去了大半。他重新坐回虎皮椅上，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用那双依旧冒火的眼睛扫视着下方鸦雀无声的众人。
“都哑巴了？啊？”他的声音嘶哑，却依旧充满了威压，“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现在该说说，接下来怎么办了！都给老子动动你们那榆木脑袋，谁要是有好主意，能挫一挫毒蛇帮的锐气，老子重重有赏！”
然而，面对他的询问，堂下依旧是一片死寂。众头目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成了锯嘴的葫芦。让他们去打打杀杀还行，动脑子出主意，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眼看李虎的脸色又要阴沉下去，那位青衫师爷再次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
“大当家，”吴师爷的声音依旧平和，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出，“属下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虎抬眼看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屁就放！别磨磨唧唧的！”
吴师爷也不以为意，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大当家，今夜之事，虽是我方失利，却也证明了一件事——那赵四，是个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的小人。陷阱暗算，毫无江湖道义可言。”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俗话说得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赵四可以做初一，买凶杀害我们的二当家，那我们为何不能做十五，也请一位高人，取了他的狗命？”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堂下的头目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纷纷亮起了光芒。
“对啊！师爷说得对！”
“他毒蛇帮能请杀手，我们猛虎帮就请不起吗？”
“只要杀了赵四，毒蛇帮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仿佛瞬间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李虎听着师爷的话，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沉吟片刻，故作姿态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吴先生，此计虽好，但……我李虎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与赵四那种鼠辈不同。若是也用这等暗箭伤人的手段，岂不是自降身份，惹江湖同道耻笑？”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一副江湖豪客的做派，似乎对这种“不光彩”的手段颇为不屑。
吴师爷心中暗笑，他跟了李虎多年，岂会不知自家这位大当家是什么货色？所谓的“光明磊落”，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顺着李虎的话，躬身一拜，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当家高义，属下佩服！只是，如今是非常之时啊！正所谓‘对君子用仁义，对小人用手段！”
“赵四狼子野心，已经坏了规矩在先，我们若还一味固守道义，恐怕只会让兄弟们白白送死，让二当家死不瞑目啊！”
“是啊，大当家！”独眼龙也立刻上前劝说，“师爷言之有理！跟赵四那种卑鄙小人，根本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
“请大当家以大局为重！”其余头目也齐声附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给了李虎一个完美的台阶。
李虎看着群情激愤的手下，脸上那副为难的表情挣扎了许久，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他一脸沉痛地从虎皮椅上站起，捶着胸口，仿佛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罢了！罢了！”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为了给二弟报仇，为了兄弟们的安危，我李虎今日，就破一次例！担下这不义之名又如何！”
他演得情真意切，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吴先生！”李虎看向师爷，眼神变得决然，“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去宝库，支取三千两白银，不！五千两！务必给我请来最好的杀手，我要赵四的脑袋！”
“属下遵命！”吴师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立刻躬身领命，转身便朝着后堂的宝库方向走去。
堂内的气氛，因为这个狠辣的决定而再次变得热烈起来。众人仿佛已经看到了赵四人头落地的场景，开始兴奋地讨论着该去哪里寻找厉害的杀手。
然而，这股兴奋劲还没持续多久，就见刚刚离开的吴师爷，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这一次，他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快步冲到李虎身边，甚至顾不上礼数，凑到李虎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颤抖着说了几句话。
李虎脸上的得意与狠厉，瞬间凝固了。他的眼睛一点点瞪大，从疑惑，到不信，最后化为了一片惊怒交加的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