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弥漫的焦糊味尚未散尽,刺耳的烟雾报警器也刚刚停歇,但林晚星的心境却已从最初的惊怒,迅速冷却为一片冰封的战场。这不是意外,这是一次蓄意的、针对她人身安全的攻击。对手已经撕下了最后的伪装,将斗争从名誉和前途,升级到了肉体伤害的层面。
她站在原地,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一寸寸地掠过爆炸现场。迸裂的仪器外壳、散落的焦黑元件、墙壁上的灼痕……每一个细节都被她贪婪地摄入眼中,在脑海中快速构建、还原事发瞬间的情景。
“队长,你确定没事?”周屿焦急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他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显然已经开始行动。
“确定。”林晚星的声音异常平静,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风暴,“我需要你立刻做几件事。”
“你说!”
“第一,你刚才捕捉到的异常电流谐波数据,以及仪器内部日志(如果能远程获取到的话),全部备份,进行深度分析,我要知道这种异常产生的精确机理和人为干预的可能性报告。”
“已经在做了!这种畸变模式很诡异,不像是自然老化,更像是……某种频率的干扰被刻意引入,诱发了特定元件的谐振失效!”
“第二,查清楚这台仪器近一周内的所有维护、保养、调试记录,接触过它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个负责日常维护的佣人老王,我要他的详细资料,包括家庭背景、财务状况、近期通讯记录。”
“明白!给我点时间,我试试从集团内部人事和安防系统边缘摸进去……妈的,这次非得把这帮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周屿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技术高手被挑战时的兴奋。
“第三,”林晚星顿了顿,眼神锐利,“暂时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林家其他人。对外,就说是设备老化,意外短路。”
周屿愣了一下:“队长,你这是要……”
“引蛇出洞,或者说……”林晚星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请君入瓮。”
她需要时间收集证据,也需要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甚至……自己露出马脚。
切断和周屿的通话,林晚星并没有立刻离开实验室。她仔细地检查了自己身上,除了左臂那道细微的划痕和几处被石棉垫挡下的轻微淤青,确实没有大碍。她简单清理了一下现场,将那些迸射出的关键元件碎片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拾起,放入证物袋——这些是重要的物证。
做完这一切,她才面色如常地走出实验室,对闻讯赶来的其他佣人平静地解释:“仪器老化短路了,没什么大事,我已经切断了电源。”她的镇定自若,成功地安抚了佣人,也将这件事暂时定性为一场普通的意外。
消息很快传到了赵曼丽和林倩倩耳中。
“什么?只是短路?她没事?!”林倩倩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心腹佣人的汇报,难以置信地尖叫道,脸上写满了失望和狰狞。
赵曼丽则要沉得住气一些,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真的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是的,太太。大小姐看起来很正常,只是说仪器坏了,已经让人联系售后了。”
赵曼丽挥退了佣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失败了?怎么可能?那个落魄工程师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一定会造成有效的伤害!是哪里出了纰漏?是老王那个废物没做好手脚?还是林晚星的运气真的好到了这种地步?
“妈!现在怎么办?她肯定起疑心了!”林倩倩慌乱地抓住赵曼丽的手臂。
“慌什么!”赵曼丽低喝一声,强自镇定,“就算是意外,那也是设备老化的意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没有任何证据!”她像是在安慰女儿,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但内心深处,一股强烈的不安开始蔓延。林晚星那过于平静的反应,让她感到心悸。
就在赵曼丽母女惊疑不定之时,林晚星的反击,已经如同无声的暗流,悄然展开。
秦爷爷的书店隔间,成了临时的“战情分析室”。
周屿的效率极高。凭借高超的黑客技术和缜密的逻辑,他很快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队长,查到了!”周屿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林晚星和沈望舒,“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电路仿真图和数据流分析。
“我逆向推演了那个异常谐波,发现它是由一个特定频率的、极其微弱的电磁干扰信号叠加在电源上引起的。这个干扰信号的频率,非常罕见,通常只用于一些特殊的工业测试设备或者……军事屏蔽领域。”周屿指着波形图上的一个尖峰说道。
“来源能确定吗?”林晚星问。
“很难直接定位,信号太弱,而且可能是间歇性发射。但是!”周屿切换页面,调出了一份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我查了老王。他儿子最近欠了地下钱庄一大笔钱,利滚利已经快把他逼上绝路了。但就在三天前,他一个几乎不联系的远房表姨的账户,突然收到了一笔来自海外离岸公司的、无法追溯源头的汇款,金额刚好够还清他儿子的赌债,还有富余!”
时间点,与仪器被动手脚的时间高度吻合!
“另外,”周屿又调出一份记录,“我检索了老王近期的网络活动痕迹(通过他儿子手机连接的Wi-Fi反向追踪),发现他多次在一个非常隐蔽的技术论坛上,搜索过与‘电容谐振失效’、‘精密仪器电路干扰’相关的关键词!而指导他这些关键词的IP,经过多层跳转,最终指向了一个……曾经因为违规操作被国家物理实验室开除的工程师的备用邮箱!”
一条清晰的、虽然间接但逻辑严密的证据链,开始浮出水面!
资金动机(老王),技术指导(被开除工程师),行动执行(老王利用维护机会动手脚),最终触发条件(林晚星使用特定模式实验)!
“虽然没有他们和赵曼丽直接联系的证据,”周屿总结道,“但这一切的指向性太明显了!老王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独自策划这么精准的事故!那个被开除的工程师,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帮一个佣人!”
沈望舒看着屏幕上环环相扣的证据,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从行为模式看,这符合赵曼丽母女一贯的作风:利用他人的弱点,借助外部力量,进行隐蔽打击。这次只是手段更加极端。”
林晚星静静地听着,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文字,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她知道,这些证据还不足以将赵曼丽母女直接送上法庭,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要的,不是在法律上定罪,而是在林家的内部,彻底清算,永绝后患!
“还不够。”林晚星缓缓开口,“我们需要让她们自己,亲口承认。”
周屿和沈望舒都看向她。
“她们现在一定很不安,不确定我是否起疑,是否掌握了什么。”林晚星分析道,“我们要给她们制造一个‘安全’的假象,让她们觉得危机已经过去,甚至……让她们觉得有机会弥补‘失误’,再次动手。”
一个更大胆的“请君入瓮”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
她故意在接下来几天,表现出对实验室事故心有余悸的样子,减少了去实验室的次数,甚至在一次家庭晚餐时,“无意”中提起设备老化真可怕,差点受伤云云,言语中带着后怕,却没有丝毫指向任何人的怀疑。
她还让周屿故意放出一些模糊的、关于仪器售后检测进展缓慢、初步判断为“元件自然老化导致过热”的风声。
这些信息,通过各种渠道,丝丝缕缕地传到了赵曼丽母女耳中。
果然,她们上钩了。
看到林晚星似乎真的将事故归咎于意外,并且有些被吓到的样子,赵曼丽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而林倩倩,在最初的失望后,那股恶毒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
“妈,看来她没发现!只是运气好!”林倩倩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光耀计划’选拔还有几天,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这次一定要……”
“闭嘴!”赵曼丽厉声打断她,但眼神却同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也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林晚星的“怯懦”和“误判”,给了她们再次行动的空间和勇气。失败的挫败感和对林晚星日益增长的恐惧,混合成一种更强烈的破坏欲。
她们决定,利用林晚星对实验室产生心理阴影、但又可能为了选拔不得不再次使用其他设备的矛盾心理,策划第二次“意外”。这次,她们选择的目标是实验室的通风橱——一个如果操作不当,或者“恰好”发生气体泄漏和点火装置故障,就能引发小型爆燃或中毒事件的地方。
她们再次联系了那个被开除的工程师,许以更重的报酬,制定了新的计划,并再次通过隐秘渠道,指示老王寻找机会下手。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所有的通讯(尽管使用了加密手段),都在周屿的严密监控之下!那个被开除工程师的备用邮箱,以及老王儿子手机连接的Wi-Fi,都早已成了周屿布下的“监听站”!
当老王收到新的指令,鬼鬼祟祟地再次潜入实验室,正准备对通风橱的燃气阀门和电路动手脚时,实验室的灯光骤然亮起!
林晚星、周屿(通过笔记本电脑远程接入并控制了实验室的监控和录音设备),以及被林晚星提前秘密请来的、脸色铁青的林建国,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
人赃并获!
老王吓得面无人色,手里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
而周屿则适时地,通过实验室的音响设备,播放了经过降噪处理的、赵曼丽与那个工程师,以及工程师与老王之间,关于第一次和第二次“意外”策划的加密通讯录音片段!虽然声音经过处理,但赵曼丽那特有的、带着刻薄和算计的语调,以及关键的计划细节,清晰可辨!
铁证如山!
林建国看着眼前这一幕,听着音响里传出的、自己妻子那恶毒而熟悉的声音,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震怒、耻辱、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他指着面如死灰、浑身发抖的赵曼丽,又惊又怒地看着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林晚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晚星没有看赵曼丽,她的目光平静地迎向林建国那复杂至极的视线,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冰冷:
“现在,你相信了吗?”
“我的战场不在这里,但并不意味着,我会任由人在我的后方,放火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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