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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胜利看着他的背影,又狠狠骂了句“不成器的东西”,才端起搪瓷缸猛灌了口凉茶,压下心里的火气。

当陈凡回到家里

“爸,证取回来了。”

陈凡把证件轻轻放在炕边的矮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陈建国停下手里的动作,粗糙的手指捏起狩猎证,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贴着的黑白照片上——照片里的陈凡眉眼英挺,眼神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又指尖蘸了点唾沫,捻开那张盖着红章的证明,逐字看完“同意陈凡持证狩猎,猎物按规定交村抵工分”那行字,嘴角终于松快地往下压了压,点了点头:

“往后进山就踏实了。”

灶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母亲周慧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走出来,刚把碗放在桌上,就转身拽住陈凡的胳膊,往里屋走:

“小凡,跟我来,妈有事给你交代。”

里屋靠墙摆着一个深棕色的木板柜,柜门上的铜锁擦得锃亮,周慧从裤腰里摸出钥匙,打开柜门,一股带着花椒和盐粒的肉香扑面而来——柜里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上整齐地码着切成块的狍子肉,红肉白脂,还带着新鲜的肌理。

“那时候咱家粮缸见了底,你爷爷陈德山每天天不亮就拄着拐杖往咱家跑,

要么揣着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馍,要么拎着半袋自己晒的干豆角,

你奶奶李秀花更是,知道你爱吃蒸蛋,天天早上把自家鸡下的蛋攒着,炖好了给你端过来,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

她又割下一块差不多大的狍子肉,用两张干净的油纸分别包好,递到陈凡手里:

“这块给你爷爷奶奶,这块送你大伯陈建明家。

你大伯更不用说,你爸躺炕上不能动那半年,他每天收工回来,先往咱家绕一圈,要么扛着半袋玉米面,要么拎着捆刚从地里拔的青菜,有时候还帮着挑水、劈柴——要不是你大伯搭把手,咱家那日子真不知道咋熬过来。

你也好久没去看望他们了,这次提着肉过去,好好陪他们唠唠,他们平时也老惦记你了。”

陈凡双手接过油纸包,肉的温度透过油纸传到手心,暖乎乎的。

他垂着眼,脑子里闪过一串零碎却清晰的记忆:

小时候跟着爷爷陈德山去山边玩,爷爷总把他架在脖子上,指着远处的松树教他认“松鸡常落在第三根枝桠”,又蹲下来扒开地上的落叶,让他看“野兔踩过的脚印是三瓣,跟家兔不一样”

冬天里,奶奶李秀花坐在炕头纳鞋底,他趴在奶奶腿上,奶奶就从怀里摸出块烤得喷香的红薯,掰一半递给他,自己嚼着剩下的红薯皮,

还有大伯陈建明,有一年夏天他发高烧,家里没退烧药,大伯连夜打着手电筒往卫生院跑,来回二十多里路,回来时裤脚全被露水打湿,却把药紧紧揣在怀里,没沾一点潮气。

他想起父亲说过,爷爷陈德山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手,最厉害的一次,凭着一串模糊的脚印,在山里追了半宿,硬是捕到了一头跑散的野猪。

后来父亲和大伯长大了,跟着爷爷钻进山林,认草药、辨兽迹、设陷阱,爷爷把一身的本事,一点没藏私地传给了两个儿子,只是父亲后来腿断了,再也没能像从前那样扛着猎枪进山,大伯则留在村里种地,偶尔趁着农闲,还会进山套只兔子,给家里添点荤腥。

“放心吧妈,我马上去!”

陈凡说完便提着肉走出门外,朝爷爷奶奶和大伯家去了

陈凡拎着油纸包,一步步往村另一头走去。

村头的老槐树底下,几个老太太正坐着晒太阳,看见陈凡,都笑着打招呼:

“凡娃子,这是往你爷爷奶奶家送啥好东西呢?”陈凡笑着应了声“送点肉”,

脚步没停,爷爷奶奶家的院子就在老槐树后面,院墙是用黄泥糊的,墙头上爬着几株干枯的牵牛花藤,院门口的石墩子上,还摆着爷爷晒的干辣椒。

他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抬头一看,奶奶李秀花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竹筛子,筛着晒在石桌上的菜干。

“奶!”

陈凡喊了一声,李秀花手里的竹筛子猛地一顿,菜干撒了几颗在地上,她慌忙放下筛子,站起身往门口走,脚步有些急,裤脚蹭到了石桌腿,也没顾上:

“哎哟,是凡娃子来了!快进来,外头风大,别冻着。”

她伸手想接陈凡手里的油纸包,又想起自己手上沾着菜屑,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

“这油纸包得这么严实,是啥好东西?”

陈凡跟着她往屋里走,笑着说:

“昨天进山打的狍子肉,我妈让我给您和爷爷送点过来。”

里屋的炕上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陈德山听见动静,正拄着那根枣木拐杖,慢慢从炕上挪下来。

他今年六十八了,头发全白了,背也有些驼,但眼神依旧清亮,看见陈凡走进来,目光先落在他手里的油纸包上,又扫过他裤脚沾着的草屑和泥土,眉头轻轻一挑:

“狍子肉?你自己打的?”

“嗯,昨天跟山里头转了大半天,在山坳里撞见的。”

陈凡点点头,看着爷爷走到桌边,伸手解开油纸包——狍子肉刚露出来,一股新鲜的肉香就飘了出来,陈德山的手指轻轻按在肉上,感受着肉质的紧实,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泛起光,嘴角的皱纹也一点点舒展开:

“好,好小子!”

他抬头看着陈凡,语气里满是欣慰,声音也比刚才亮了些:

“记得你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头,我教你爸和你大伯认兽迹,你就蹲在旁边,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脚印,还问我,为啥野猪的脚印比狍子深。那时候我就想,这娃子眼里有活,将来肯定能吃山林这碗饭。”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墙角立着的那把旧猎枪,枪身已经有些斑驳,枪托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陈”字:

“那把枪是我二十岁那年自己做的,打算传给你爸的,但你爸没要,自己弄了一把,你爸腿断了之后,就一直搁在那儿。如今你也能独自进山,就把它带着,这枪认人,跟着咱陈家三代,没出过差错。”

“不用了爷,我现在用的我爸的猎枪。”

“那行,你自己手里有家伙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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